铁柱正准备拖着未愈的身体,冒险去县里寻找郑怀远专家时,屯口再次传来了驴车的铃铛声。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靠山屯?
人们麻木地抬头望去,只见一辆破旧的驴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屯口。赶车的是个戴着狗皮帽子、裹着破旧棉袄的老汉,车上坐着几个同样穿着朴素的男女,还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老乡,请问,铁柱屯主家在哪儿?”那老汉跳下车,朝着蹲在屯口晒太阳(实则是节省体力)的王麻子问道。
王麻子疑惑地打量着这几个人,面生得很,不像是公社的,更不像是“万丰”的人。
“你们是……”
“俺们是小王庄的。”老汉解释道,“听说你们屯子遭了灾,日子难过,俺们庄凑了点粮食,不多,是个心意,给孩子们老人应应急。”
小王庄?就是那个也被“万丰”势力影响、上次征粮队也去过的邻村?
王麻子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月,谁家有余粮接济别人?
听到动静,铁柱也在林穗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看着那辆驴车和那几个面带善意、却同样面带菜色的村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老乡,你们这是……”铁柱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小王庄的老汉走上前,握住铁柱的手:“铁柱屯主,你们屯子的事,俺们都听说了。护老种子,硬气!是咱庄稼人的骨气!俺们庄也受那‘万丰’的气,知道他们的手段!这点粮食,是俺们各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别嫌少,务必收下!”
他回头招呼同伴,将车上的麻袋搬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杂合面、晒干的萝卜条,甚至还有一小袋珍贵的盐。
看着这些粮食,靠山屯的人再也忍不住,哭声顿时响成一片。这不是施舍,这是雪中送炭,是来自同样受苦的阶级兄弟最质朴、最珍贵的支持!
“谢谢!谢谢你们!”铁柱紧紧握住老汉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二愣子等人也激动地围上来,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小王庄的老汉摆摆手:“谢啥!咱们庄稼人,就得互相帮衬!你们挺住了,就是给咱们大伙儿都长了志气!告诉那帮黑心肝的,这黑土地,还轮不到他们一手遮天!”
他压低声音对铁柱说:“铁柱屯主,小心点。‘万丰’的人也在俺们庄活动,想买通人打听你们藏种子的地方。你们屯里……怕是也不干净。”
这话,印证了之前的猜疑。铁柱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王庄的驴车没有多停留,送来粮食和盐,说了几句暖心窝子的话,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意外的援手,对于濒临绝境的靠山屯来说,不啻于久旱甘霖!它带来的不仅仅是救命的粮食,更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精神支持——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人们将粮食小心翼翼地分下去,虽然依旧吃不饱,但至少有了盼头,有了力气。孩子们捧着热乎乎的杂面糊糊,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铁柱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郑怀远专家,想起胡掌柜,想起陈老先生,现在又有了小王庄的乡亲……是的,武藤他们有钱有势,能买通一些人,能制造困难。但他们买不通这黑土地上所有庄稼人的良心,掐不断这底层百姓之间相互扶持的根脉!
“都把腰杆挺起来!”铁柱对重新聚拢过来的乡亲们说道,“咱们有这么多人帮衬着,有啥坎儿过不去?熬过这个冬天,等开了春,种子下地,咱们靠山屯,就能重新活过来!”
希望,如同寒冬里的一簇火苗,虽然微弱,却再次在人们心中顽强地燃烧起来。然而,小王庄老乡的警告也像一根刺,扎在铁柱心里。内部的隐患,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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