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混沌青莲的残余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氤氲如雾。一线天光自洞口缝隙透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仿佛为沉睡之人披上一层朦胧纱衣。
林玄眼皮微颤,缓缓睁开。
那一瞬间,苏小婉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眸,深邃如古井,却又仿佛蕴含着历经万古的沧桑与星河流转的轨迹。眼神初时有些许茫然,如同大梦初觉,随即迅速变得清明、锐利,最终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暴风雨过后深邃的海面。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目光掠过洞顶的斑驳岩石,最终落在守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紧张与期盼的苏小婉身上。
四目相对。洞内一片寂静,唯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苏小婉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腔。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生怕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良久,林玄的嘴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虚无的弧度,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清晰无比地唤出了那个名字:
“小婉。”
两个字,如同天籁,瞬间击溃了苏小婉所有的坚强。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她扑到石台边,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那不是仙尊漠然的语调,那是她熟悉的、带着一丝内敛温度的呼唤!
“是我……”她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重复的低语,“你醒了……真的醒了……”
林玄反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动作自然,带着安抚的力量。“辛苦了。”他轻声说,目光扫过她憔悴的面容和肩头依稀可见的旧伤疤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心疼与歉疚。他虽沉睡,但灵台深处,并非全无感知。那些亡命奔逃、那些殊死搏杀、那些不惜代价的疗伤……一幕幕模糊的画面与强烈的情感波动,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复苏的神魂深处。
他尝试坐起身,身体内传来一阵久违的、充满力量的轻微酸胀感。神识内视,经脉宽阔坚韧,泛着混沌光泽,丹田内混沌色的金丹虚影缓缓旋转,筑基初期的修为稳固无比,甚至根基远超以往任何一个时期。更重要的是,那困扰他许久的道基之伤,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满无瑕、生机勃勃的全新状态。
混沌青莲,夺天地造化之功。
然而,与这具焕然一新的肉身同时存在的,是脑海中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庞大记忆洪流。那是属于星玄仙尊的记忆——万载修行、仙宫辉煌、道友论道、魔劫降临、星辰寂灭、以及最后那穿心一剑的冰冷触感……无数画面、情感、感悟、秘辛,纷至沓来,与属于“林玄”的、这短短数月的重生经历激烈碰撞、交融。
他闭上眼,眉头微蹙,消化着这庞大信息带来的冲击。仙尊的见识、心境、对大道法则的深刻理解,如同本能般回归,让他看待万事万物的角度瞬间拔高到难以想象的高度。但属于“林玄”的情感、与苏小婉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份悄然滋生的守护之心,却如同磐石般牢牢锚定着他的本心。
这不是简单的覆盖,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融合。他依旧是林玄,却承载了星玄的宿命与力量。或者说,星玄仙尊,历经劫波,以“林玄”这个身份,重新活了过来。两种意识并非敌对,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共同构成了一个更完整、更复杂的“我”。
“你……感觉怎么样?”苏小婉见他蹙眉,担忧地问,声音还带着哭腔。
林玄睁开眼,看向她,目光已恢复沉静,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无妨了。伤已痊愈,修为亦复。”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而且,想起了一些……前世之事。”
苏小婉心中一动,既为他康复而欣喜,又因“前世”二字而泛起一丝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是你吗?”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
林玄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沉默片刻,缓缓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还是我,只是……看得更远,背负的更多。”他没有否认仙尊记忆的存在,却明确肯定了“我”的延续,并将关注点引向了未来共同的责任。
苏小婉怔了怔,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她看着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那里有她熟悉的专注,有历经沧桑的沉淀,更有一种让她心安的、不变的守护之意。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是纯粹的喜悦。只要他还是他,只要他还在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那就好……”她破涕为笑,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
林玄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未干的泪痕,动作自然而轻柔。“谢谢你,小婉。若无你,我已身死道消数次。”他的感谢真诚而沉重。万载修行,他习惯独行,习惯承担一切,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人,能为他舍生忘死,能将他从寂灭边缘拉回。这份情谊,重于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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