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减法?”
杨小狐被沈砚说愣了,别看她也是北电毕业,属于科班出身,但真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大学期间,她拍了八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哪有时间学习?
而且在杨小狐的心中,表演肯定是越复杂越好,还能做减法?
“对,做减法。”沈砚笃定地点点头,“北斋的背景和情感线索确实庞杂,但演员在具体呈现时,尤其是在镜头前的那几秒钟里,未必需要把所有层次都同时堆砌出来。那样反而容易失去焦点,让表演显得杂乱而浮于表面。”
沈砚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小段枯枝,在脚下的沙土上随意划拉着,仿佛在勾勒某种思路。
“我们可以尝试把北斋最核心的情绪提炼出来,简化成几个明确的锚点。”
“锚点?”
“比如这个。”沈砚停下划动,抬头看她,“在面对阉党及其爪牙,比如凌云铠时,北斋最核心、最直接的情绪是什么?是恨。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恨,而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恨。因为家破人亡,因为自身遭遇而累积的,压抑而深刻的恨意。这是她的底色之一。”
杨小狐不由自主地点头,这一点她能立刻抓住。
“再比如,面对信王朱由检。”沈砚继续道,“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被救起,给予庇护和知遇之恩。这种情绪,可以简化为感激和依赖。信王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对象。这种情感相对纯粹,也更容易找到支点。”
“可是北斋和信王并没有直接对手戏……”
“但是北斋会经常提起信王。”沈砚点了点地上信王两个字,“在她和沈炼聊天的时候,跳水的时候,独自一个人走上吊桥的时候,她都提到了信王,提起信王的时候,就是这种情绪爆发的时候。”
杨小狐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而面对沈炼的时候……”沈砚的语调微微放缓,“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中,和她原有世界格格不入的锦衣卫,那种情感更为微妙和复杂。但我们可以分阶段来,一开始把这种情绪简化成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种在危难中产生,不受控制的吸引,是乱世中偶然触摸到的一丝温暖和安全感。至于背后更深的挣扎和矛盾,可以随着剧情推进慢慢流露。”
沈砚总结道,“简单来说,在大部分场景里,杨老师……蜜姐可以先专注于表达这三个核心,‘恨阉党,谢信王,爱沈炼’。先把这三个最强烈,也是最直接的情绪支点站稳,演透。其他的复杂心理,比如她对自身画家身份的骄傲,对命运无常的悲哀,对信王是否纯粹利用自己的隐约怀疑……这些都可以先作为潜流,藏在主要情绪之下,或者在某些特定瞬间以更含蓄的方式点缀一下。这样,表演的目标会更清晰,人物的主线也会更突出,反而可能显得更有力量和层次感。”
“恨阉党,谢信王,爱沈炼……”
杨小狐嘀咕了一句,眼睛却越来越亮。沈砚的话像是一道强光,驱散了她连日来的迷雾。她一直试图去构建一个完整、立体、充满矛盾和张力的北斋,结果就像手握一把沙子,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最终什么都没抓住。
而沈砚的方法,是让她先握住几块最坚硬的基石,先把房子的框架搭起来,至于内部的精装修,可以慢慢来。
这个“减法”,不是偷懒,而是一种更高级的聚焦和提炼。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杨小狐的声音带着一丝豁然开朗的兴奋,“恨意、感激、心动……这三个点,确实比那些庞杂的背景好抓得多。”
沈砚笑了笑,“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怎么运用,还得杨老师……蜜姐自己在实践中摸索调整。”
“不,你说的非常对!”杨小狐肯定道,她看着沈砚,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好奇,“沈砚,真的谢谢你!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对表演理解这么透?”
沈砚谦逊地摇摇头,“只是旁观者清,而且中戏的老师教得好。”
“中戏老师是好,但能像你这样活学活用的可不多。”杨小狐说着,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表演上的问题,我可能还得请教你,你别嫌我烦就行。”
沈砚略一迟疑,还是拿出了手机。他知道,在娱乐圈,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何况是杨小狐这样的顶流。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早戏。”杨小狐心情愉悦地站起身,“谢谢你,沈砚,今晚受益匪浅。”
“杨老师客气了。”
看着杨小狐脚步轻快离开的背影,沈砚无奈地笑了,他其实是在忽悠杨小狐,不过沈砚也是好心。
有些角色确实需要做减法,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比如张振的沈炼,为了演出那种憋屈的感觉,脸上就不能有太多表情,主要靠眼神来演戏。
但对于北斋来说,其实是应该做加法。
因为北斋的戏份少,想要演好,让观众接受并记住这个角色,就要尽可能把北斋的复杂心理都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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