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石榴姐那句经典名言，“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冲击最大的除了大潘，还有饶小志。
饶小志的眉头深锁，他才是导演好不好，沈砚一个配角居然喊咔了？
不过饶小志没有立刻发作，他知道沈砚不是那种喜欢耍大牌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饶小志拿着对讲机问道，“小沈，怎么回事？”
沈砚站直身体，先是向饶小志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道歉，然后揽住大潘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导演，潘哥，对不起，打断一下。我觉得刚才那一下，情绪不太对。”
大潘一怔，随即就要帮沈砚圆场，“是我没演好……”
“不是你的问题，潘哥，我知道你没忍心直接打我……”
大潘愣了一下，他不是没忍心，他是习惯了，就算是拍打戏，也没有直接真打的，肯定要套招和借位。
而且，大潘不知道沈砚到底什么意思，打不打他，是不是真打，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其实挺大的，李海根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视如珍宝，不容亵渎的爱情，被自己最好的兄弟，用最不堪，最直白，也最伤人的方式撕开，血淋淋地摊在面前。
他仅仅只是推胡广生一下吗？不，李海根应该是愤怒，是崩溃，是觉得自己的信仰和尊严被践踏了！那种情绪，应该是火山爆发，是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口出恶言的混蛋！
其实道理大潘都懂，但多年的表演习惯和相对温和的性格，让他在表现这种极致情绪时，总会不自觉地收着点，带点程式化的痕迹。
就算是演需要夸张的喜剧时，他也不是最夸张的那一个，他从不抢戏。
拍普通戏份的时候，大潘的演技绝对够用了，很多演员甚至会非常喜欢他，但是在这种需要剧烈情感冲击的重头戏里，就显得力道不足了。
当然，沈砚不好直接说出来，倒不是他怕得罪大潘，他和大潘的关系还是非常好的，只是现在人太多，沈砚不好当众落大潘的面子。
沈砚只能迂回，“潘哥，你别担心我受不了，也别怕伤着我。你就把我当成真的胡广生，那个戳破你美梦，侮辱你心上人的混蛋！”
“来，照着这儿。”沈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使劲捶一拳，或者踹我一脚，怎么真实怎么来！你得恨我！”
大潘还在犹豫，“这……万一真伤着你……”
沈砚乐了，“你就想想，要是真有人这么说霞妹儿，你能忍吗？李大头能忍吗？”
大潘被沈砚的话激得脸色涨红，呼吸也粗重了几分……饶小志看在眼里，也明白沈砚的意思，什么废话都没说，只是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注意，保一条。”
导演发话了，大潘也不再犹豫了。
只是大潘还是没有选择打沈砚的胸口，而是换成了肚子。
洒水车开始工作，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溅起迷蒙的水雾，瞬间将三人都淋得湿透。
“我爱尼玛卖批麻花情！”
沈砚被大潘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怒火更炽，口不择言地吼道，“坐台！做鸡！”
话音未落，大潘的眼睛瞬间红了，那不是演戏的红，而是真正的血气上涌，所有的犹豫和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毁。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是之前那样轻轻一推，而是整个人猛地朝沈砚撞了过去，拳头不管不顾地砸向沈砚的肚子……
“你闭嘴！你给老子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
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沈砚身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沈砚被他撞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但他没有躲闪，反而在雨中梗着脖子，用一种更刺激人的眼神瞪着大潘。
两人在暴雨中扭打在一起，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李海根单方面的情绪宣泄，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动作笨拙而狼狈，却充满了小人物的辛酸和真实。
终于，大潘打累了，他站起来，喘着粗气，对着躺在地上，还梗着脖子的沈砚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不管她以前是做啥子的，老子只管她以后是做啥子的！”
说罢，大潘转身就要走。
沈砚抹了抹鼻子渗出的血，挣扎着爬了起来，喊了一嗓子，“大头！”
大潘停下了脚步，脸上全是愤怒，“老子不叫大头，老子叫李海根！”
一阵委屈瞬间涌上了沈砚的心头，“我害过你没得？这么多年兄弟我害过你没得？还是不是兄弟？”
这句话算是彻底刺痛了大潘，他再次转过身来，指着沈砚，“老子不把你当兄弟，老子会偷我太爷的枪？”
“老子不把你当兄弟，老子会陪你打劫？”
“老子不把你当兄弟，会帮你吹那么多年的牛皮？”
“你要出头！你要霸道！你打死一条眼镜蛇？龟儿子你当年就是捡了一条死蛇！”
大潘粗暴地拉着沈砚走到任素夕面前，指着轮椅和天台下面说道，“你要推她下去？你要帮她跳楼自杀是不是？她从上到下只有脑壳能动，怎么跳楼自杀？”
“你推她下去，你就是杀人！你推她下去，你就是杀人犯！”
“老子没得杀人犯的兄弟！”
大潘脸涨得通红，喷了沈砚一脸，饶小志一脸兴奋地喊了咔，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就在大潘不知道是不是演得不好的时候，沈砚突然拍起了巴掌，然后是饶小志，接着是任素夕，最后是所有工作人员，掌声响成一片……
这场戏，大潘爆发出了超越剧本要求的激烈冲突和情感张力，每一个镜头都充满了力量感。
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大潘就像是一个膨胀到了极限的气球，砰的一下被人扎破，然后爆发出了他从影以来最出色，也最动人的表演。
他的爆发，也弥补了李海根这个角色一直过于孱弱的形象，让三个人的表演看起来更具张力。
好的表演，从来都是势均力敌，而不是需要某一个人故意示弱，突出另外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就像爱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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