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
早食是粳米小粥配几碟开胃小菜。
中午膳食丰富些,三菜一汤。
晚饭清淡些,莲子羹配些小菜。
每日固定的食谱,一成不变的起居。
以及那个阴暗如恶鬼的男人。
李婉晴坐在卧房里,看着阳光从东边窗棂的第一个格子爬上来,而后落在她身上,照亮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也照亮她手臂上的青紫淤痕。
她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任由灼热阳光从她身上一点点爬过,斜洒在她脚边,而后被黑夜所吞噬。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李婉晴却像是过了几辈子。
她怀着少女的憧憬,辞官嫁给陈王幼子,成了吴郡王妃,新婚燕尔了一段时日,吴郡王便暴露了本性……
她被拘禁在了郡王府里。
李婉晴本以为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绣花读书且孤立无援的女子是没办法重获自由的,但她还是逃了出去。
在皇帝宣布要去夏园避暑的那日夜晚,整个吴郡王府难得的热闹混乱,仆从丫鬟忙着给吴郡王准备出行所需的各式物品,无暇过多关注她这个被拘禁在卧房的吴郡王妃。
李婉晴敲窗,无人理会。
她便拿起了自己新婚后为吴郡王绣了一半的衣裳,放在了跳跃的烛火上,待它燃烧,又丢到了帷幔上,床榻上,直到大火熊熊。
李婉晴开始拼命敲门,吸引了丫鬟的注意。
看到这里起了火,于是整个郡王府都嘈杂起来,火把灯光斑驳,加之人来人往,便让人忽略了李婉晴的存在。
她用绣架砸晕了一个救火的丫鬟,换了她的衣裳,趁乱出了后院。
至于怎么躲过侍卫,从侧门溜出去的,李婉晴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几次差点被人发现,但都被后院的那场大火转移了注意力,她逃了出来。
逃出来了,太好了。
李婉晴扶墙走在小巷里,泪流满面。
因为一直提着一颗心,她后背的衣裳早已经被汗水打湿,鬓角的发也湿漉漉的。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逃出来了。
李婉晴捂着胸口,她脚步开始提速,然后越走越快,最后甚至不顾仪态地提着裙子飞奔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她逃出来了!父亲!母亲!
李婉晴跑得太急,鞋子跑掉一只,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被石子划伤了脚也无所谓,她没有减慢步伐,一心一意循着记忆往家的方向狂奔。
直到看见自家门前熟悉的石狮子,李婉晴才终于松了口气,直接扑过去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父亲!母亲!
她还记得自己出嫁时,父亲母亲的殷谆教诲,让她日后柔顺恭敬,服侍好吴郡王,孝顺陈王夫妇……
父亲第一次对她露出那般慈爱的笑,握着她的手,说:
“婉晴,为父没有看错你,你是为父众多子女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兄长们愚钝顽劣,不会读书,看父亲屡屡为此扼腕叹息,她便刻苦读书,这么多年,她终于等来父亲的一句夸赞。
可吴郡王那是个衣冠禽兽……
李婉晴脑袋无比混乱,她又哭又笑地砸门,而后在门房无比惊诧的目光中,进了李府。
她被迎进了会客厅,丫鬟给她奉上了茶水,李婉晴像是一棵被拔起的树,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土地。
她惊惧紧张的内心开始逐渐安定。
没多久,就等来了刚歇下的李父李母。
他们披着外衫匆匆而来,见到李婉晴狼狈不堪的模样,一时失语。
“你怎这般模样?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吗?”
李父视线落在李婉晴染血的脚掌和裸露的手腕上的青紫上,皱眉询问。
“娘!”
李婉晴扑到李母怀里,痛哭出声,她哽咽着哭诉吴郡王如何人面兽心,如何对她施暴……
几近晕厥。
李母听了,也是泪流不止,与她抱头痛哭。
可李父只是静静看着,布满皱纹的眼皮耷拉了下,眸底闪过些许深色。
他等李婉晴说完,便让丫鬟带她下去洗漱。
李婉晴以为自己回到了安全温暖的避风港湾,虽还贪恋母亲怀抱,却也一如既往地乖乖听话。
可她没想到,待洗漱罢,丫鬟又要给自己重新梳妆。
大晚上还梳什么妆?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父亲让人准备了一顶小轿,要连夜将她送回吴郡王府。
李婉晴不可置信。
她哭,她闹。
可明明刚刚还和她抱头痛哭,字字句句心疼她的母亲也避开了她的视线,边抹泪边叹道:
“婉晴呀,咱们家只是从六品小官,你能被选为吴郡王妃,自然是有隐情的……委屈你了……”
李婉晴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坏掉了。
怎么母亲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了。
隐情?什么隐情?
难不成在成婚前,父亲和母亲就知道吴郡王其实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迎着父亲严肃又冰冷的目光,母亲不停躲闪的视线,李婉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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