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那句“二叔公的名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陆寒琛深邃的眼眸中激起了凌厉的波纹。他迅速接过那块儿童平板,之前面对林晚时的探究与沉郁被一种全然的、猎食者般的专注所取代。
林晚站在原地,掌心因方才的逼问依旧沁着冷汗,此刻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再度攥紧。陆寒琛那句“晚点再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星辰截获的信号,则将外部的危险直接拉近到了这个所谓的“安全”空间之内。
陆寒琛坐在冰冷的金属餐桌旁,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点击,调出了更专业的解码界面。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交错,更添几分肃杀。星辰凑在旁边,小脸严肃地指着几处波形图,用他稚嫩却精准的语言解释着信号的异常频段和加密模式。
林晚默默地将吃完面条、有些困倦的晓风和晴雨带到隔壁卧室,安抚他们睡下。等她轻轻掩上房门回到客厅时,陆寒琛和星辰的工作似乎已暂告一段落。
“是经过三次跳频的短波通讯,加密方式很老派,但足够隐蔽。”陆寒琛放下平板,声音低沉,他揉了揉眉心,看向林晚,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冷静,但那份审视并未完全褪去,“内容被干扰得很厉害,只解析出几个关键词片段:‘码头’、‘丙十七’、‘货物必须转移’,以及……两次提到了‘陆承业’。”
码头?货物转移?
林晚的心提了起来。这绝非普通的商业往来。在刚刚经历了老宅的生死对峙后,陆承业如此急切地、用这种隐蔽方式联系的“货物”,会是什么?
“他是在处理见不得光的东西,”陆寒琛语气肯定,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福伯刚刚失手,他就急着清理痕迹,看来……我们触碰到的,比想象中更深。”
他站起身,走到客厅一侧看似是装饰墙的面板前,伸手按了几个隐蔽的按钮。面板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嵌入墙体的巨大显示屏,上面正显示着城市地图,数个红点在不断闪烁。
“这里是我们的位置,”陆寒琛指着地图上一个孤立的绿点,然后手指滑向东部沿海区域一个标注着“7号码头”的红点,“信号源最后锁定的区域,在这里。丙十七,应该是仓库编号。”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晚,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断:“我需要出去一趟。”
“现在?一个人去?”林晚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太危险了!陆承业他……”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陆寒琛打断她,眼神锐利,“这是他露出马脚的时候,也是我们拿到决定性证据,将他和他背后势力连根拔起的最佳时机。错过这次,等他彻底清扫干净,我们就再难找到突破口。”
他走到林晚面前,距离很近,近到林晚能看清他眼底密布的血丝,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气息。“这里很安全,除非我允许,否则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你和孩子们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他的安排毋庸置疑,带着一贯的掌控力。但林晚却无法安心。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刚刚与家族决裂,身心俱疲,此刻却要独自深入虎穴。
“我……”林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是劝阻?还是要求同去?她知道后者绝无可能。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低语:“小心。”
陆寒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依旧复杂,包含了未尽的疑问、沉重的责任,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压抑的什么。他没有回应她的叮嘱,只是抬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肩膀,但指尖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最终只是收回,转身走向门口。
“星辰,”他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保护好妈妈和弟弟妹妹。”
“嗯!”星辰用力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郑重。
厚重的防盗门无声地合拢,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陆寒琛离开了,将这个冰冷的安全屋和沉重的寂静,留给了林晚和孩子们。
安全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抱紧双臂,陆寒琛离开前那最后的一瞥,和他关于“空白表格”的质问,反复在脑海中回放。
他知道了。
或者说,他猜到了大部分。
他展示那份完美的电子档案,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护她和孩子们,抵挡外界的明枪暗箭。但他内心,对于孩子们身世的真相,始终存有疑虑。这份疑虑,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信任,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摇摇欲坠。
“妈妈,”星辰轻轻走到她身边,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担忧,“爸爸会没事的,对吗?”
林晚看着儿子酷似陆寒琛的眉眼,心中一阵酸涩与刺痛。她将星辰搂进怀里,声音有些发哑:“嗯,他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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