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枢的灯光在“守护者-7”消散后,长久地停留在半明半暗的应急状态。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般的低沉嗡鸣,更衬出此地的死寂与时间的粘稠。陆正峰将终端上接收到的深层安全区坐标和密钥反复核对了三遍,又调出“守护者-7”最后传递的、金字塔建筑内部结构简图(同样破碎不全)。安全区位于建筑地下三层,一个被多重物理隔离和能量屏障保护的独立单元,从他们目前所在的中枢厅室,需要穿过两条主要维护通道和一个竖井升降平台。
“必须立刻走。”陆正峰将地图展示给林婉秋,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扫过角落里蜷缩着、显得比平时更安静的两个孩子,“孩子们的能力不能连续使用,而且会消耗他们自己。刚才的动静可能已经被‘清道夫’察觉。‘岩鹰’那边……暂时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靠自己抵达安全区。”
林婉秋点点头,用脸颊轻轻贴了贴星辰还有些发白的小脸,又将陆寒琛往怀里拢了拢。孩子们的疲惫肉眼可见,但他们的眼睛依然清亮,当陆正峰手指指向终端屏幕上的安全区坐标时,陆寒琛的小脑袋也跟着点了点,星辰则伸出小手,虚指了一下厅室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标有“维护通道-02”字样的气密门。
那扇门,正是地图指示的起点。
维护通道比入口通道更加狭窄、低矮,显然是供维修机械或人员紧急通行之用。墙壁上管线裸露,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积尘和蛛网状的冷凝物。照明时有时无,全靠陆正峰手中的强光手电和墙壁上偶尔闪烁的应急指示灯。空气更加浑浊,带着浓重的机油和电气绝缘层老化的刺鼻气味。
林婉秋抱着星辰,陆正峰则用背带将陆寒琛固定在自己胸前,一手持枪,一手持电筒探路。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既要避开地上散落的零件和不明积水,又要警惕前方黑暗中可能潜伏的任何东西。通道并非笔直,常有岔路,有些被坍塌物堵死,有些则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建筑更深处或其他未知区域。他们必须严格按照地图和孩子们偶尔的、微弱的指向性反应来选择路径。
行进中,陆正峰时刻留意着能量检测仪的读数。仪器显示,通道内残留的秩序力量信号非常微弱,但并非没有。偶尔经过一些通风口或管道连接处时,读数会略有升高,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流在上方或平行通道中经过。有一次,他们甚至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足尖轻轻点地的“咔哒”声从头顶的管道中传来,由远及近,又缓缓远去,令两人屏息凝神,冷汗湿透衣背。那可能就是“清道夫-Ⅲ型”或其附属单位在巡视。
孩子们的表现再次成为关键。当接近可能存在危险或路径选择点时,陆寒琛和星辰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焦躁或专注。陆寒琛的暖金胎记会微微发热,星辰的银痕则会散发凉意,仿佛在用不同的方式“感知”和“预警”。靠着这种模糊的指引,他们成功避开了一处地图上未标注的、已经部分塌陷形成陷阱的区域,也绕开了一个能量残留异常强烈、仿佛不久前发生过激烈能量对冲的岔路口。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竖井升降平台。平台的控制面板蒙着厚厚的灰,但密钥输入后,古老的电机竟然发出低沉的呻吟,开始缓缓启动,将他们送往地下三层。升降过程中,透过栅栏门,可以看到井壁上许多破损的电缆和管道,以及一些激烈战斗留下的焦痕和弹孔,有些痕迹还很新。
地下三层的环境截然不同。
升降平台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干燥、洁净、带着淡淡负离子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的通道宽敞、明亮,墙壁是光滑的银白色合金,地面一尘不染。照明是柔和的乳白色,均匀而稳定。这里的能量背景读数异常“干净”,几乎检测不到任何秩序力量的残留,反而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和而稳定的能量场弥漫在空气中。
通道尽头,是一扇没有任何标识、浑然一体的银白色金属大门。门体光滑如镜,看不到任何把手或锁孔,只在中央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手掌大小的圆形区域。
陆正峰将终端靠近凹陷区,密钥数据自动传输。几秒钟后,圆形区域亮起柔和的蓝光,一个复杂的、层层嵌套的几何光纹浮现、旋转、验证。
“验证通过。欢迎,授权访客。”一个柔和的中性电子音响起,不同于“守护者-7”的破碎感,这个声音清晰而稳定,“深层安全区‘摇篮之柩’单元开启。请进。”
金属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大约两百平米的圆形厅堂。厅堂中央,是一个低矮的、同样由银白色金属构成的平台,平台上静静地安放着一个长约三米、宽约一点五米的透明休眠舱。休眠舱内充盈着淡金色的、微微发光的液体,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芒和数据流构成的人形轮廓悬浮其中,轮廓中心有一颗稳定的、缓慢搏动的金色光核——与他们在“骸骨高塔”所见过的“欧米伽”形态极为相似,但更加凝实、完整,也更为……静谧,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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