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的余波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的冰冷水渍,顽固地浸染着灰水镇的夜空。那并非物理的声音或震动,而是一种作用于生命体深层感知的沉闷压力,镇上敏感的动物——老渔夫家的狗、屋檐下的猫、甚至藏在石缝里的虫豸——都陷入了不安的骚动或死寂。对于普通人,这或许只是一阵莫名的耳鸣心悸,但对于陆正峰一家和潜伏的“隐蜂”小组,这无疑是刺耳的警报。
陆正峰和“岩鹰”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小院的。衣服上沾着洞窟的湿泥和灰迹,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惨白。林婉秋立刻迎上,看到丈夫无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目光随即落到他手中那块已彻底黯淡、布满裂纹的幽蓝晶体上,心又提了起来。
“孩子们……”陆正峰声音沙哑。
“刚才哭得很厉害,额头烫得吓人,现在……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林婉秋快速说道,引他们看向里屋。小小的婴儿床里,陆寒琛和星辰并排蜷缩着,呼吸略显急促,小眉头紧锁,额头上原本胎记的位置,皮肤微微发红,仿佛下面有微弱的光在挣扎,却无法透出。
陆正峰将晶体放在桌上,快速讲述了黑崖下的遭遇:信标、灰衣人、可怕的共鸣爆发,以及最后涌入脑海的信息。当听到“墓碑衍生物活动痕迹”和“高阶秩序净化协议执行者”(即蜂后主力)可能就在附近时,林婉秋的脸色变得和丈夫一样白。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她声音发颤。
“共鸣范围可能很大,不确定被谁捕捉到。”陆正峰脸色凝重,“但那些灰衣人的后援随时可能到。而且,那三个昏迷的家伙……不一定永远昏迷。我们必须立刻撤离,赶在天亮前。”
“隐蜂”小组的成员在几分钟内通过加密频道全部确认收到警报。岩鹰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车辆已经准备好,但走大路风险太高,我们之前准备的几条应急路线,可能需要根据现在的情况重新评估。还有,镇上……刚才的动静后,有几处不明信号源活跃度提高了,像是被惊动的虫子。”
撤离准备在压抑的寂静中高效进行。重要的物品早已打好包,只剩下最后一点随身行李。林婉秋含着泪,将熟睡却不安的孩子小心包裹进特制的屏蔽襁褓,这一次,她还在襁褓内层加上了陆正峰从黑崖带回的、一些具有微弱能量吸收特性的特殊苔藓样本(之前研究过,安全),希望能进一步隔绝孩子们可能无意散发的波动。
陆正峰则争分夺秒地处理那块幽蓝晶体和终端里的数据。晶体虽然失效,但其内部结构可能还残留着信息。他用便携扫描仪快速记录了其表面和断裂面的细微纹路。终端里接收到的“星图”数据流庞大而混乱,如同天文数字的加密谜题,以他现有的设备根本无法解析,只能先做多重加密备份,分别存入几个物理存储器和经过特殊加密的云端“盲盒”(一种预设好延迟发送和自毁协议的匿名存储服务)。
他还调出了“摇篮协议”资源库中,关于“信标核心”和“开拓者单元”的零星记载。记载极其模糊,只提及“开拓者”是“方舟之种”派出的、负责在无尽虚空中寻找适宜“土壤”和绘制航路的先遣单位,其定位器会记录下主体最后已知方位及沿途环境威胁。要解读其星图,需要“与之同源的高阶解码协议”或“特定相位下的共鸣指引”。
同源的高阶解码协议?是指奥米伽的权限?还是孩子们灵魂中那颗“算法种子”成长到一定阶段后自然具备的能力?陆正峰不得而知。但“特定相位下的共鸣指引”……他抬头,望向窗外。雾气再次聚拢,但双色星的位置他记得。那颗星核心的暖灰脉动,是否就是某种“相位”的体现?
“老板,东边和北边路口出现不明车辆,低速徘徊,似乎在建立观察点。”一个“隐蜂”成员的低沉声音从耳机传来,“南边靠海的路暂时干净,但需要穿过一片潮汐滩涂,车辆无法通行,只能徒步到预定汇合点。”
徒步穿越滩涂,带着婴儿,在夜间,还有未知的监视者……风险极高,但似乎是唯一相对隐蔽的路线。
“走南边。按第二套撤离方案执行,分批行动,干扰信号同步开启。”陆正峰下达指令,同时将最重要的备份存储器和那块失效晶体贴身藏好。
就在他们即将熄灯离开的最后一刻,一直沉睡的陆寒琛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哭,左眼深处那点金芒清晰可见,直直地看向桌面上那个便携终端——屏幕上正显示着“星图”数据的乱码瀑布流。
紧接着,旁边的星辰也醒了,右眼银辉流转,同样看向终端。
然后,令陆正峰和林婉秋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终端屏幕上的乱码,并未变得有序,但在某个瞬间,那些疯狂滚动的字符和数字,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局部区域的滚动速度极其短暂地减缓、同步了一瞬,形成了几个模糊的、转瞬即逝的几何图形轮廓,有点像简化版的星座连线,又有点像某个复杂结构的剖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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