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刺鼻，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重症监护室内格外清晰。林辰双目紧闭，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体内那片残破的天地之中。
他正以无上意志，引导着那丝微弱如游丝的气血，沿着《先天导引术》的路径，艰难地冲击着淤塞的经脉。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剧痛，若非他道心坚定，早已昏死过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病房门被推开了。
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病床前。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医生，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赵永康，他身后跟着几个神情拘谨的年轻实习生，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病床上这个教学案例。
都看好了。赵永康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这就是典型的术后多器官功能衰竭，并发严重感染。现代医学能做的，已经到了尽头。
他甚至没有拿起床尾的病历夹，只是随意地翻开林辰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动作机械而敷衍，像是在检查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瞳孔对光反射迟钝，生命体征全靠仪器维持。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教科书，家属已经签署了放弃积极抢救的同意书。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现状，等待......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年轻的面孔，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结果。
一个实习生小声提问：主任，不考虑使用中枢神经兴奋剂吗？
没有意义。赵永康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用药不过是延长痛苦，增加医疗资源的无谓消耗。我们要尊重疾病发展的客观规律，也要尊重患者......或许还有的那么一点点尊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林辰敏锐的神魂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耐烦，甚至......厌恶。仿佛躺在这里的不是一个亟待救治的生命，而是一堆给他添了麻烦的医疗垃圾。
可是......一个细弱的声音从队伍末尾传来，带着怯怯的犹豫，他的血压和血氧，刚才监护仪显示有过短暂的回升......
说话的是个年轻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赵永康的目光立刻如刀子般扫了过去：周护士！注意你的身份！仪器的瞬时波动能说明什么？你是主任还是我是主任？不要用你肤浅的直觉，来挑战基于无数临床数据和经验的判断！
周护士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再不敢言语。
记住，赵永康不再看她，转而对着实习生们，声音恢复了那种传道授业的平稳，在临床上，过度治疗有时比治疗不足的危害更大。尤其对于这种预后极差的病人，及时止损，才是对各方负责的表现。感情用事，是医生的大忌！
这番话说得实习生们连连点头，看向主任的目光充满敬佩。
然而这番将生命彻底物化的言论，落在林辰的神魂感知中，却激起了一丝冰冷的涟漪。
蝼蚁之辈，安敢妄断生死？
想他林辰，纵横玄黄界万载，丹道通神，一念可决星辰寂灭，亦可令枯木逢春。多少大能修士，为求他一丹而不可得。如今龙困浅滩，竟被一介凡夫如评物品般轻贱判决？
尤其是那股隐含的厌恶，结合原主的记忆，林辰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即便不是陷害原主的直接主谋，也定然知晓内情，甚至乐见其成。
一丝凛冽的杀机，自道心深处悄然泛起，曾经站在众生之巅的他而言，冒犯威严犹可恕；但视生命如草芥，且将这份轻贱施加于己身，便是取死之道！
若在往日，神念微动，便能让这蝼蚁灰飞烟灭。
但此刻，他神魂虽强，却无肉身之力支撑，更深处还有混沌炉需要温养。强行出手，必会暴露异常，打乱重生大计。
小不忍则乱大谋。
杀机乍起乍落，如潮水般退去，被更深的理智压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笔账，暂且记下。待他日，肉身初稳，力量稍复，此间因果，自当一一清算。
他的心神重新沉入体内战场。气血如针，正刺向心脉处那缕阴寒毒丝。外界的喧嚣与轻蔑，此刻皆成砥砺道心的磨刀石。
赵永康带着实习生转身离去，周护士落在最后，离开前悄悄将林辰额角的汗渍拭去。
病房重归寂静。仪器指示灯明明灭灭，映着床上之人平静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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