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会好的。”
一个声音响起,清凌凌的,像山涧水,在这闷浊的海风里透出点凉意。
是柳馨瑶。
她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那个捏着空水瓶、发抖的实习生男孩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湿透的肩膀。
动作很轻,力道却稳:“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办法。别自己先垮了。”
男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但攥着瓶子的手指松了点。
“办法?哈!” 一声嗤笑,又冷又糙,从斜对面砸过来。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件皱巴巴的POLO衫,领子都塌了,头发一绺绺贴在脑门上,眼神浑浊,里面像烧着把虚火,又像蒙了层灰。
“柳院长是吧?您这话,哄小孩呢?”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得像砂纸磨铁:
“办法?在这鬼地方,办法就是等死!睁大眼睛看看!水,就剩这几口泥汤子!” 他猛地一指男孩手里的瓶子,“吃的?屁都没有!等太阳再毒点,晒都晒死你!还办法……我看你是电影看多了,真当自个儿是女主角,绝境逢生?”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出来:“现实就是他妈的这么糙!饿死!渴死!或者……” 他眼睛往墨蓝色的海面一扫,声音压低,带着股恶毒的寒意,“等血腥味散出去,招来鲨鱼!那玩意儿闻着味儿就来了,一群!到时候,咔嚓一口,腿就没了!再一口,肠子肚子……”
“你闭嘴!” 副院长周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蹦起来,手指头差点戳到那男人鼻子上,脸红脖子粗,“怎么跟柳院长说话呢?!啊?有没有点教养!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去!”
他吼得声嘶力竭,倒真把那男人的话头压下去一截。
“都消停点!”
穿橙色救生衣的资深船员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像块沉铁砸进水里,闷而有力。
他眼神扫过那男人,又扫过周海,最后掠过艇上每一张惶惑的脸。
“吵,能吵出水来?还是能吵出救援?” 他语气硬邦邦的,“现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想一起死,就把力气省省,把眼睛擦亮!内讧?死得更快!”
那POLO衫男人被船员刀子似的眼神钉了一下,喉结滚动,梗着脖子想再顶一句,最终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气,扭过头,盯着海面不吭声了,但脸上那层灰败的绝望和讥诮,更浓了。
艇上安静下来。
只剩下海浪拍打艇身的哗啦声,还有马达苟延残喘般的低鸣。
这声音听久了,像催眠,又像催命。
远处,那座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绿的,深得发黑,像块巨大的、长毛的墨玉嵌在海里。
几缕难得的阳光撕开云层,正好打在岛边缘那一圈白沙滩上,金光跳跃,晃得人眼晕。
那白光,那绿意,看着生机勃勃,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死寂。
没人说话,都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陆地。
希望和恐惧混在一起,在肚子里翻腾。
就在这时——
“祁阳!” 吴梦颖的声音猛地响起,压得很低,但透着紧绷,“左前方!十点钟方向!海里……好像有人!”
祁阳心头一凛,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眯眼看去。
海水起伏,波光乱晃。
看了几秒,他才在浪谷间瞥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随着波浪沉浮,不像常见的漂浮物。
“有人落水!还活着吗?转舵!靠过去看看!” 祁阳想都没想,立刻朝操舵的船员喊。
船员也看到了,没废话,小心地扳动舵把,救生艇划了道弧线,朝着那影子慢慢靠过去。
越近,看得越清。
是个人。
成年男人,赤身裸体,皮肤苍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红,上面横七竖八布满了伤痕,很多伤口边缘焦黑翻卷,像被什么极端高温的东西瞬间燎过!
脸上更是血肉模糊,五官都看不太清了。
人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没死透。
“还有气!” 吴梦颖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手指飞快地触了下那人的颈侧,冰凉,但确实还有微弱的搏动。
“小心点,别碰到他伤口!” 祁阳对船员和旁边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健身教练喊道,“搭把手,把他弄上来!”
三人配合。
船员稳住艇身,祁阳和健身教练探下身,小心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一人抓胳膊,一人托腰腿,憋着劲,一点点把那个沉重又绵软的身体从海水里往上拖。
海水冰冷,那人皮肤却有点诡异的烫。
湿滑,加上艇身摇晃,很吃力。
“慢点……慢点……他左肋下有道很深的伤口,别扯到……” 吴梦颖在一旁紧张地指挥。
终于,噗通一声,水淋淋的人体被拖上了艇,平放在中间稍微空点的地方。
海水混着一点暗红的血水,从他身上淌下,在艇底积了一小滩。
艇上的人都围了过来,踮着脚看,脸上表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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