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真正踏入昨夜战斗最惨烈、尸体堆积最多的核心区域——曾经的船员营地时,即便是潘高峰手下这些平日里好勇斗狠、甚至见过血光的亡命之徒,也被眼前那超乎想象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惨状,惊得齐齐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脸上血色褪去,喉结滚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目之所及,几乎没有一寸干净的土地。
四百多具尸体——人类的,狼群的,以各种扭曲、破碎、令人不忍直视的姿态,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地铺满了这片被血水彻底浸透的泥泞洼地。
许多地方,尸体堆叠得几乎有半人高,根本分不清彼此。
在一个还在微微冒烟、倾倒变形的空油桶旁,景象尤为触目惊心:三匹体型壮硕的狼尸,与两名浑身被烧得焦黑碳化、面目全非、几乎无法辨认的船员尸体,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紧紧地搂抱、缠绕在一起。
焦黑的肢体相互嵌入,分不清彼此,仿佛在烈焰中同归于尽,化为了永恒的痛苦与仇恨的图腾,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与绝望。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死亡气息,几乎浓稠得化不开。
“在那边!王少,您看!就在那儿!” 潘高峰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用脚踢开一匹挡在路上的、已经僵硬的狼腿,指着前方大约二十米外的一处地势较低的泥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只见在那片相对“干净”些、尸体较少的泥地里,跪着两个人。
周晓梅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眼神因为极度的疲惫、悲伤和惊吓而显得有些空洞,但她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她正用那个包裹婴儿、早已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襁褓布角,蘸着旁边一个破瓦罐里积存的、相对干净的雨水,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杨休脸上那些凝结成块的血痂、泥浆和污物。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醒沉睡的人,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她怀中那个用破碎衣物重新包裹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手臂的颤抖、心中的不安以及外界那凝重的、充满恶意的气氛,发出细弱却持续不断的、如同小猫哀鸣般的啼哭声。
“呜……哇……呜……”
这哭声,在这片死寂的、唯有苍蝇嗡嗡和远处海浪声的废墟上,显得格外尖锐,格外揪心。
而张翠芬正半跪在杨休身体的另一侧。
她手中紧握着火钳。
她正用火钳相对平整、尚未冷却的部分,小心翼翼地、颤抖着,贴近杨休左肩那个被狼牙洞穿、深可见骨、皮肉恐怖地外翻着的伤口边缘。
她在用最原始、也是最残酷的方法——灼烧,来强行封闭伤口,阻止继续失血。
每一次火钳靠近皮肉,都会发出轻微的“滋啦……”声,腾起一缕混合着焦糊味的白烟。
昏迷中的杨休,即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会随之产生无意识的、剧烈的抽搐!
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额头上渗出冰冷的汗珠,混合着未干的血迹。
张翠芬自己的手也在抖,老花眼里噙着浑浊的泪水,但她咬着干瘪的嘴唇,强迫自己稳住,一次次地烫下去。
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独特气味,与周围的血腥味混合,更加令人作呕。
王卓越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碎了地上横亘着的一根不知属于人类还是狼类的、已经断裂、呈现出一种惨白色的臂骨或腿骨,发出“咔嚓”一声清晰而刺耳的脆响。
他面无表情,停下脚步。
居高临下。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周晓梅,扫过张翠芬,最终,落在了泥潭中那个一动不动、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杨休身上。
看了几秒钟。
他开口。
声音不高:
“让开。”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不是周晓梅,也不是张翠芬。
竟然是一直蜷缩在杨休脚边、紧紧抓着他破烂衣角的小雨!
她猛地松开抓着衣角的手,挣扎着从泥地里站起来,因为虚弱和恐惧,小腿还在微微打颤。
但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那瘦小得可怜的身躯,张开双臂,如同一只试图保护巢穴的雏鸟,又像一面微不足道却决心满满的旗帜,坚定地挡在了昏迷不醒的杨休身前!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一截东西——那是半根只有她手臂长短、前端烧焦、此刻只在末端还有一点点微弱火星在顽强闪烁的木棍。
她将木棍指向王卓越,小脸紧绷,声音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尖细,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不——准——你——们——碰——叔——叔——!”
稚嫩的童声,在这片充满死亡和恶意的废墟上回荡。
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勇敢。
潘高峰眼中凶光骤然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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