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的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柳馨瑶完全没料到于飞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直接。她预想过他可能会犹豫,会讨价还价,甚至会提出修改方案,却独独没想过,他会对这种在商业世界里司空见惯、甚至被无数机构奉为圭臬的“会员制”、“分级服务”模式,表现出如此深刻的厌恶和抵触。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的技巧问题,而是触及到了他某种根深蒂固的原则和信念。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再次跌入冰点。于飞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那番话也让他情绪激荡。而柳馨瑶,则抿紧了嘴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似乎在快速权衡和思索着破局之法。
突然,她笑了。
不是那种计谋得逞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无奈,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的笑意。这笑容如同阴霾天空中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瞬间改变了书房内的气压。
“我就知道……”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于飞听。她没有去动那块被反扣的平板,而是不紧不慢地从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沉稳。
指尖在屏幕上轻巧地划动了几下,调出了一个界面,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于飞,递到了他的眼前。
“看看吧,于大师。”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摆事实、讲道理的笃定,“看看你口口声声说的‘堂堂正正’和‘问心无愧’,在现实世界里,是什么样子。”
于飞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个屏幕上。只一眼,他的瞳孔便微微收缩。
那不是别的,正是他上周的个人银行流水明细!
一条条记录,清晰无比:
- `XX月XX日,转账支出,金额:0,收款方:XX社区居委会(备注:义务推拿,李大爷、王奶奶…)`
- `XX月XX日,扫码支付,金额:200,收款方:城南流浪猫狗救助站(备注:给毛孩子买点口粮)`
- `XX月XX日,现金存取,金额:500,(旁边有柳馨娟手写的小字标注:经查,用于支付邻居李大娘轮椅维修费,其子在外地,经济困难)`
- ……
一条条,一桩桩,记录着他微薄收入下,那些不为人知的、甚至显得有些“傻气”的支出。他给社区里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免费推拿,分文不取;他看到流浪猫救助站的募捐信息,会默默捐上自己一顿饭钱;他知道楼下独居的李大娘轮椅坏了舍不得修,会找个由头塞点钱过去,还叮嘱维修工别声张……
这些事,他做得隐秘,自以为无人知晓,却没想到,全都被柳馨瑶不知用什么方法,查得一清二楚,此刻如同证据一般,摊开在他的面前。
柳馨瑶没有看他骤然变化的脸色,而是关掉了手机屏幕。光影从屏幕上消失的瞬间,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投下了一小片扇子般的阴影,让她此刻的神情,在精明干练之外,莫名地增添了几分属于女性的、带着些许委屈和楚楚可怜的味道。她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尤其是在这种“讲道理”似乎快要讲不通的时候。
“于飞,”她的声音放软了一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你看看这些。你有仁心,有善念,这很好,我非常敬佩。但你想过没有?你的‘堂堂正正’,你的‘问心无愧’,能支撑你走多远?能让你帮助多少人?”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重新变得务实:“康复科重新装修、升级设备的合同,我已经签了,前期投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不瞒你说,基于你之前创造‘生命奇迹’的口碑和我们前期放出的风声,这还没正式对外公布的、包含你‘亲自指定服务’的钻石会员资格,内部认购已经……差不多快被预订完了。”
她抬起眼,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于飞,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耍赖”的、却又让人无法真正生气的情态:“现在,你告诉我,你不干。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这个院长,去跟那些满怀期待、已经准备掏钱的顶尖客户说,对不起,我们的明星技师觉得这有辱他的身份,不玩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睫毛轻颤,那小扇子般的阴影也跟着晃动:“你不干,那我只能……”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那种“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只能让医院信誉受损”、“只能让前期投入打水漂”的潜台词,却比说出来更具杀伤力。
就在于飞被她这一番“组合拳”打得心神震荡,既为自己的原则被冲击而感到愤怒,又为现实的重压和柳馨瑶此刻表现出来的“弱势”而感到一丝无措和心软之际——
“小于!下来!陪老子推推手!”
一声中气十足、如同洪钟般的吼声,如同旱地惊雷,猛地从楼下的庭院炸响,穿透了书房的玻璃窗,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正是柳镇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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