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渐起,带走了白日的最后一丝余温。
校门口的林荫道上,学生们三五成群,校服的蓝白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流动,像一条喧闹的河流。
陈航背着单肩包,依旧走在人群的边缘。
“陈航,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且带着几分严肃的声音。陈航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班长林薇正快步走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笔记本。在她身后,陈航的同桌宋莳雨正背着书包,一边小跑一边无奈地冲陈航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抱歉啊,我也拦不住她。”
林薇在陈航面前站定,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将手中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这是今天数学课的笔记。”
林薇看着陈航,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看你上课光顾着发呆和提怪问题,课上讲的内容和笔记一点都没抄。虽然你是转校生,既然在这个班,我就得对你的学习负责。这里面有我划出的重点内容。”
宋莳雨在旁边打圆场,笑嘻嘻地凑过来:“哎呀班长,陈航那不叫发呆,那叫思考人生。不过陈航,你今天问老张那个问题确实有点超纲了,把我都问懵了。”
陈航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笔记。他看着眼前这位极其负责任的班长,心里明白她的好意。
在林薇看来,好学生的标准就是紧跟老师节奏,笔记工整,考试满分。而陈航今天的行为,在她眼里显然是“误入歧途”的典型,是在钻牛角尖。
她是来“矫正”他的。
“拿着吧。”林薇见他不动,又往前递了递,“虽然你那个最优解听起来很厉害,但中考不考那个。想拿高分,还是得把轴对称的性质记熟。”
陈航看着递到面前的笔记本。
那是一本很精致的软皮本,不用翻开都能猜到,里面的字迹一定工整娟秀,红黑蓝三色笔迹分明,完美复刻了老师的板书。
那是普通学生眼中的“宝典”。
但他并不需要。
对于一个已经开始触摸数学灵魂的人来说,死记硬背那些枯燥的定义,就像是让他去背诵字典的页码,既无必要,也无意义。
“谢谢班长的好意。”
陈航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声音温和而客气,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感,“不过,不必了。”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想过陈航会感激,或者会不好意思,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
“不……必了?”林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有些难以置信,“这一章是几何的基础,你不记笔记,难道想靠脑子背下来那些定义吗?”
“定义是用来描述规律的,只要看到了规律,定义自然就在那里。”
陈航平静地解释道,眼神清澈,没有一丝傲慢,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坦然,“而且,我上课没有走神。我一直在听,也一直在看。”
“你在听什么?听风声吗?你在看什么?看落叶吗?”林薇觉得这个转校生简直不可理喻,有点生气地把笔记本收了回来,“我好心帮你,你既然这么自信,那就算了。”
说完,她拉着宋莳雨就要走。
“我在验证。”
身后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让林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验证什么?”宋莳雨好奇地回头。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恰好掠过,卷起地上几片梧桐落叶。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轻盈地翻飞,掠过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风拂动了他额前柔软的黑发,也吹得他敞开的校服外套微微向后鼓荡。他安静地立在金色的秋光与飞舞的落叶中,侧影清俊,眼神专注地望着远处,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己无关。
陈航看着路旁高大的法国梧桐,目光变得柔和起来。那是他与这个世界沟通的方式,不是通过冰冷的试卷,而是通过万物的纹理。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在课堂上走神,”陈航看向她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浅却很纯粹的笑容,“那介意多花两分钟,让我带你们看看我眼里的数学课吗?”
林薇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自信、从容,带着一种孩童般发现宝藏后的欣喜,在秋风落叶中,显得如此迷人。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离开。
三人走向了路边的梧桐树下。枯黄的阔叶铺满了地面,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陈航弯腰捡起一片刚落下的叶子,轻轻吹去上面的浮尘,递到两人面前。
“你们看。”
“这是……”宋莳雨眨了眨眼。
“普通的树叶,对吧?”陈航指尖沿着主叶脉轻轻划过,“试着沿着这根主脉对折看看。”
宋莳雨下意识地照做了。两边的叶片虽然边缘有些干枯卷曲,但大体轮廓惊人地重合。
“轴对称。”林薇冷冷地吐出一个词,“这不用你教,书上都有。”
“是啊,书上教了我们它是什么。但书上没说,它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长成这样。”
陈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你们试想一下,如果这片叶子左边很大,右边很小,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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