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测试备用航线”的申请,经过一番公文往来与端亲王的暗中斡旋,最终获得了兵部与市舶司的有限批准:允许“乘风号”在执行完正式琉球航线任务后,在其返程途中,于指定海域(远离主航道但仍在朝廷有效控制范围内)进行为期三日的“水文气象辅助观测”,记录风、流、浅滩等资料,需每日向最近汛地发送平安信号,且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贸易或接触他船。
条件苛刻,但总算在规矩的铁板上凿开一道微缝。沈文柏与赵哨总、胡舵工商议后,决定由最新下水的“乘风号”执行此次双重任务。“乘风号”集前两船经验之大成,结构更坚固,货舱布局更合理,隐蔽的武器存放点也更加巧妙。船长由赵哨总亲自担任,胡舵工任大副,船员皆为训练最久、纪律最严的一批。
首航琉球,运送玉容斋特制贡品及江南官绸的任务圆满完成。在琉球那霸,赵哨总再次与相熟的华商密会,除了交割货物,更着重打听了“龙鲨帮”近况。一位与吕宋华侨社团有联系的林姓商人透露:龙鲨帮近来似乎在吕宋与某位西班牙殖民官员来往甚密,且频繁出现在吕宋以北、琉球以南的几处无人岛礁海域,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布置什么。
“那些岛礁暗流复杂,寻常商船不去。但他们似乎很熟悉那里。”林商人压低声音,“上个月,有艘误入那片海域的福建商船侥幸逃出,说看到过形制奇怪的沉船残骸,还有龙鲨帮的快船在附近游弋。”
赵哨总心中警铃大作。他将此信息牢牢记下,同时按照苏瑾吩咐,不动声色地向几位华商提出了一个“商业建议”:若玉容海事司未来能稳定提供大明紧缺的南洋药材、香料,且价格公道,他们是否愿意建立更稳定的供货联盟?此举意在长远布局贸易网络,也为未来可能的信息交换铺路。华商们大多表示感兴趣。
离开琉球后,“乘风号”转向,驶向被批准进行“辅助观测”的指定海域——一片位于琉球航线西南侧、岛屿稀疏、海图标注简略的水域。这里远离主要商路,风浪似乎也更大些。
头两日的观测平静而枯燥。水手们按规程测量水深、记录风向流速、绘制简易海图。胡舵工凭借经验,发现此处洋流比海图标注的更为紊乱,暗涌较多。他们谨慎航行,每日准时向最近的澎湖汛地发送代表“平安观测”的烟火信号。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观测的中午,了望水手突然报告:“左前方约五里,有岛礁阴影,似有船只停靠!不止一艘!”
赵哨总立刻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一处低矮的秃岩小岛旁,泊着两艘船。一艘是常见的广船式样,另一艘却体型较小,船形狭长,桅杆奇特,赫然是一艘西洋式双桅快帆船!两船之间似有舢板往来。
“是龙鲨帮?还有红毛夷的船?”胡舵工凑过来,低声道。
“很像。”赵哨总神色严峻。观测海域出现不明船只,尤其是可能与敌有关的船只,按规定他们应记录并上报,然后避离。但眼前景象太过可疑——龙鲨帮与西洋船在这偏僻岛礁会面,所为何事?
他沉吟片刻,下令:“降半帆,保持距离,绕岛礁远侧缓行观察。记录船只特征、数量、相对位置。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但不得显露武器。”
“乘风号”悄然改变航向,借助一片低垂的云影和岛礁本身的遮挡,远远地绕行。他们观察到,那西洋快船似乎正在从广船上接收一些箱笼货物,而广船甲板上人影走动,戒备森严。更令人不安的是,在秃岩岛朝向内陆的一侧狭窄水湾里,似乎还有第三艘船的桅杆尖露出——那船体型不小,且被刻意隐藏。
就在“乘风号”完成半圈绕行,准备悄然离去时,变故陡生!那艘西洋快船上突然腾起一股白烟,随即传来一声闷响——他们竟然在试炮!虽然炮弹远远落在“乘风号”侧后方海面,但警告意味十足。
同时,那艘广船升起风帆,明显有启动追逐的意图。
“全帆!右满舵!离开这片海域!”赵哨总当机立断。“乘风号”早已蓄势待发的帆面瞬间吃满风,改良的帆索系统效率尽显,船身轻盈地划出一道弧线,加速向东北方向(即返回主航线的方向)驶去。
广船追了一程,但速度不及“乘风号”,且似乎顾忌“乘风号”的官方身份和可能发出的求救信号,最终没有死追到底。那艘西洋快船则始终未动,像一只蹲伏的怪兽。
脱离接触后,赵哨总立刻命令按规程,向澎湖汛地发送了代表“遭遇不明船只、疑似非商船活动”的特定信号(这是苏瑾事先争取到的、在观测期间遇险或遇疑时可用的信号),并详细记录了方位、船只特征、对方试炮行为等。
“他们肯定认出我们了,至少认出这船型。”胡舵工抹了把汗,“那红毛夷的炮……看来龙鲨帮勾连西洋人,比想的还深。”
赵哨总点头,面色阴沉:“他们在这里交接货物,还有隐藏的船只……这岛礁恐怕不只是会面点那么简单。立刻返航,将所见一切详报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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