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灯火在浓雾中无声漂移,如同鬼魅之眼。桨橹破水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左忽右,难以捉摸具体方位与距离。这是海匪在雾中围猎惯用的伎俩——制造心理压迫,扰乱判断,待猎物惊慌失措、阵脚大乱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但“乘风号”与“逐波号”上的船员,经历了宫古血战的洗礼和其后严格的针对性训练,此刻虽紧张,却未慌乱。赵哨总与胡舵工几乎同时下达了相似的命令:
“噤声!听声辨位!弓弩手,瞄准灯火下方水面疑似船影处,预备齐射,听我号令!”
“固定船舷护板!准备火把、石灰包!注意防范火攻和登船!”
两艘船如同背靠背的刺猬,将防御最强的侧舷对准外围。船员们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雾中那些细微却危险的声音。
左侧,划水声似乎更密集一些。
“左舷,三号、五号、七号弩位,对准十一点方向,水面下一尺,预备——”赵哨总压低声音,右手缓缓举起。
几乎同时,左侧雾气中,两点幽绿灯火猛地加速靠近!伴随着一声怪叫,一艘狭长的梭形快艇(比之前的制式快船更小,专用于复杂水域突袭)从雾中钻出,船头数名匪徒手持短矛和钩索,直扑“乘风号”左舷!
“放!”
三支弩箭带着厉啸射出!如此近的距离,弩箭威力惊人。两支弩箭命中船体,木屑飞溅,另一支则射中一名匪徒,将其带落水中。快艇冲势为之一阻。
“长矛手,刺!”船舷后的长矛立刻如毒蛇般刺出,将试图攀附的匪徒逼退。
右侧,“逐波号”也遭遇了类似袭击,胡舵工指挥弓弩和石灰包(抛洒出去迷敌眼睛)击退了第一波试探。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雾中的袭击者似乎并不急于强攻,而是不断从不同方向进行骚扰、试探,消耗守方的精力和箭矢,寻找防线的薄弱点。而且,袭击的间隔越来越短,袭来的快艇数量似乎也在增加。
“他们在消耗我们。”赵哨总抹了一把脸上的雾气凝结的水珠,左臂旧伤在紧张和湿冷下隐隐作痛,“不能这样僵持。我们的箭矢和体力有限,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
“用那个?”胡舵工发来旗语,指向了船舱里那几枚危险的“手发雷”。
赵哨总犹豫了一下。“手发雷”极不稳定,在摇晃的船上使用风险巨大,可能伤及自身,而且爆炸声和火光也可能暴露己方精确位置,招致更猛烈的攻击。但眼下,似乎需要一种更激烈的手段来打破僵局,震慑敌人,或者……向可能就在附近的水师策应船传递更明确的信号。
“准备一枚!听我命令,向正前方雾气最浓处,尽可能远投!所有人,捂耳,蹲伏,抓紧!”赵哨总咬牙下令。这是险招,但值得一试。
一名胆大心细的老兵小心翼翼取出一枚“手发雷”,检查了引信,在同伴的掩护下,站到船舷边,估算了一下风向和距离,用尽力气奋力掷出!黑乎乎的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没入浓雾深处。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快船火雷猛烈得多的巨响在雾中炸开!橘红色的火光瞬间撕开一片雾气,照亮了无数纷飞的水柱和隐约的船影!爆炸的冲击波甚至让“乘风号”和“逐波号”都剧烈摇晃起来。
效果立竿见影!雾中的划水声和幽绿灯火明显出现了混乱和停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吓了一跳,摸不清虚实。
“就是现在!满帆!右舵三,全速冲出这片雾区!朝着我们进来的方向!”赵哨总抓住这短暂的混乱,厉声喝道。同时命令信号员,持续发出代表“遭遇围攻、急需接应”的紧急烟火信号——红色的烟丸接连射入空中,在灰白的雾气衬托下格外刺眼。
两艘船开足马力,不顾雾气遮挡,朝着记忆中进来的航道猛冲。船体不时擦碰到隐没在水下的礁石边缘,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但此刻已顾不了许多。
或许是“手发雷”的震慑,或许是苏瑾船队决死突围的气势,又或许是那持续升起的红色信号起了作用,雾中的追击和拦截变得稀疏而犹豫。龙鲨会的伏兵似乎更擅长在雾中偷袭和骚扰,面对目标明确、不顾一切的突围,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两船即将冲出最浓的雾区,已经能看到外界稍亮的天光时,前方雾霭中,赫然出现了三艘更大的船影!不是龙鲨会的快艇,而是……挂着大明水师旗号的巡哨船!
策应船终于赶到了!他们显然收到了信号,并根据信号大致方位寻来,正好堵在了雾区出口附近!
水师船上传来号角声和旗语:“前方何船?立刻停船表明身份!”
赵哨总大喜,立刻命人升起“海事预备”旗和玉容商号旗,并打出事先约定的识别旗语。
水师船确认身份后,迅速靠拢,船上的把总大声问道:“赵哨总?情况如何?匪船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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