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锐的计划中,几十万坛是必须的,有江南走私网作为销售渠道,“火烧刀”的销量肯定会达到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高度。
“锐公子既然有志做天下第一名酒,老朽愿意奉陪到底,给锐公子做一辈子酒!”
向有余年纪大了,家眷子侄都在四川帮,完全没有离开酒坊自己干的想法,趁这个机会向杨锐坦明心迹。
“有向叔在酒坊盯着,我的心里就踏实,第一批酒的质量稍差些,以后还要尽量改进,把口碑做起来,才能卖上价钱……”
杨锐也对向有余非常重视,和他促膝而谈,聊了很久。
接下来的两天,参加品酒会的贵客陆续来到武家穴市。
离武家穴市比较远的,比如苏州陈仁锡和吉水李邦华,都没有亲自到场,只派秦效新和李邦美作为代表。
武陵杨嗣昌却亲自来了。
杨嗣昌的老爸杨鹤现在还支棱着,跑腿交际的杂事,都是杨嗣昌的份内责任,杨涟的家眷既然来到武家穴市定居,就有必要来一趟,做礼节性的拜访和慰问。
参加品酒会,只是顺便的事。
品酒会安排在“庆元春”,杨锐提前半个时辰到场,做各种准备。
本来想放在三娘酒档的,照顾一下美女下属的生意,可是三娘酒档的档次不够,会被杨嗣昌和熊文灿这种官场大佬当做轻慢和侮辱,所以改在“庆元春”。
“庆元春”不但档次高,场地也够大,杨锐指挥众人,在大厅前面摆满簇新的酒坛,坛子口裹着鲜艳的红绸。
“搞得不错嘛,像真的一样。”
熊文灿以半个主人自居,提前一刻钟到场,并没有摆前任副省长的架子。
前两天他和杨锐在一起,亲耳听到蒋胡子说,醇香酒坊的第一次试酿失败了,这才没过几天,品酒会如期举行,不用说肯定是在做假。
做假就对了。
杨家垮台后,徽州吴养春也跟着被抄家,原有的经营运输渠道断掉了一大半,急需建立一个新的合作渠道,通过品酒会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真酒假酒都不重要。
“都是真酒,要不您先尝尝?”杨锐听他阴阳怪气的,当然不能认。
“不用尝了,我知道摆在这里的都是真酒。”熊文灿微微一笑,做假不等于假酒,从外面买些好酒在品酒会上充门面,都是官府玩剩下的招数。
“心开公慧眼如炬。”对这种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杨锐还真拿他没办法。
没关系,等品酒会开始,咱们真金白银的说话。
其他的宾客陆续到场,杨锐站在门口迎客,熊文灿到底身份贵重,留在大厅里,和众人谈笑风生。
仿佛事先商量过一样,宾客都是按照地位高低卡着点来的,首先是一些做酒类生意的商行商会,然后是武家穴本地的几位官场大佬,詹进元、黄沐汶和苏主簿,以及武陵杨家,苏州陈家,吉水李家……
詹进元是没有品阶的佐杂官,原本和巡检李芳求一样,没资格参加这种高端局,但他是杨涟的小舅子,强行提升了一个境界,在品酒会捞到一个座位。
黄沐汶和苏主簿也差点意思,但是作为本地的父母官,杨锐把他们两个也请来了——县官不如现管,让他们两个跟着喝口汤,将来能少很多麻烦。
见到杨锐亲自在门口迎客,黄沐汶大惊失色,连称惶恐,又自荐代替杨锐迎客,演技之浮夸,引得熊文灿连连侧目。
黄沐汶却无所谓。
他早知道杨锐和熊文灿走得很近,不是外人,在杨锐面前装孙子,不用避着他。
万一心开公熊颜大悦,也愿认他当孙子,岂不是意外之喜?
苏主簿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格,处处端着举人架子,以圣人门徒自居,对杨锐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只在暗中使个亲近的眼色,一言不发的进了大厅。
见到熊文灿,苏主簿赶紧行晚辈大礼,大家都是读书人,进士老爷当然比举人高一辈。
“我前几天刚刚听说,苏书记在今年的‘大计’中评等很高,果然是难得的人才。”
熊文灿作为前任副省长,在苏主簿这种小官面前,很自然的打起了官腔,云山雾罩的外人很难听懂。
苏主簿当时就是一愣,再次郑重行礼:“多谢心开公!”
表面上是感谢熊文灿的夸奖,其实是感谢熊文灿的提点。
京官的考核叫做“京察”,与之对应,地方官的考核叫做“大计”,直接决定官员的升迁轮转。
熊文灿刚才那句话,向苏主簿透露了一个重要的内部消息,他在今年的“大计”考核中被评为卓异,最晚在年底之前,就会升为八品县丞,调到其他地方任职。
问题是,苏主簿不想升官。
武家穴市这样的肥缺,给个七品县令都不换!
苏主簿心如电转,片刻间已经猜到,多半是黄州府知府王美甫在背后搞鬼。
用后世的话说,苏主簿的KPI是由王美甫打分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大计”卓异,肯定出自王美甫的手笔,明升暗降,要把他从武家穴市调走。
这厮,难道已经投靠了阉党?
杨涟这杆大旗一倒,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对东林一脉下手!
……
未时末刻,品酒会按照请柬上的时间,准时开始。
开场的场面话还没有讲完,武陵杨嗣昌姗姗来迟。
官场排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搞错了前后顺序,就会引来外人的猜疑,平添许多麻烦,杨嗣昌为了最后一个压轴出场,迟到了区区一盏茶的时间,没想到品酒会已经开始,居然没有等他,略微有些不悦。
好在杨锐还算懂礼数,立刻停下讲话,过来招呼杨嗣昌,熊文灿又带着大家一起起身相迎,给足了面子,杨嗣昌就没有说什么。
落座之后,熊文灿小声劝道:“现在的年轻人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其实挺好的,肥兄(杨嗣昌号肥居士)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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