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逝,不觉间春去夏至,夏尽秋来。
唐棠对自己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所换来的进步,感到一丝欣慰。
基本功和基础招式已大致学完,明日,便可开始尝试简单的对练了。
回去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府中有一处湖心亭,景致极佳,却从未得空去过。
一念既起,便再难按下。
心动不如行动,她拐了个弯,朝着湖边走去。
圆月当空,清辉遍洒,将夜色染上一层朦胧的银白。
今夜月华尤其皎洁,几乎有些刺眼。
唐棠蓦地想起,今日似乎是……八月十五,中秋夜。
她一步步走进这铺天盖地的月光里,也一步步走进了自己早已尘封的往事。
“每逢佳节倍思亲”。
可如今,亲人何在?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起母亲尚在时,每逢中秋,一家人便会挤在小小的阳台上赏月。
父亲总会俏皮地把西瓜剜成小花的形状,与其他水果精巧地摆放在小茶几上。
中间必定有一个家乡特产的、手工制作的大月饼,层层起酥,形如盛放的荷花,甜香诱人。
一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聊着琐碎的日常。
母亲温柔地笑着,父亲开怀地笑着……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最怀念的甜美时光。
她每次想起,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然而,自母亲离去后,所有美好都成了只能在梦中重温的幻影。
那一年,她十七岁。
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母亲,每次望向她时,眼中并无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满满的不舍与眷恋。
那时的她,内心撕裂般矛盾:既无比渴望母亲能留下来,不要将她独自抛在这荒凉的人世;
又深切地盼望母亲能早日解脱,不再承受无休止的痛苦。
最终,母亲还是走了。
她带着对家人无尽的依恋缓缓合上双眼,仿佛也带走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暖。
起初,她只觉得这是一场尚未醒来的噩梦,梦里的母亲离开了,现实中的母亲一定还健康地活着。
所以她没哭,恍惚麻木地过了好几天。
直到渐渐清醒,她才痛彻地意识到,梦才是真实的,而自己编织的“母亲还在”的假想,才是彻头彻尾的虚幻。
从此,眼泪便成了每夜的常客。
无尽的懊悔如影随形。
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母亲,甚至没能为她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明明还有力气,还能做很多很多事,可母亲却等不到了。
如果一切能重来……这个假设本身,就是最残忍的折磨。
脸上的追忆的笑容还未消散,滚烫的泪珠已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无声滑落。
亭外,湖心倒映着一轮同样圆满却冰冷的月,与天空的明月交相辉映。
清冷的银辉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天地间仿佛空无一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孤寂与寒凉。
水上步道边,早已坐着一道身影——一身黑衣的“墨衣”。
他望着那个踏着月光走来的、浑身笼罩在悲伤中的小人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让唐棠猛地回神。
她慌忙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润,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墨……墨大哥,是你啊。”
以她如今这副身体的年纪,见人只能喊大哥大姐了。
声音中还带着未散尽的哽咽微颤。
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悲伤,“有诗云‘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墨大哥也是来赏月的吗?”
“随便坐坐。”墨衣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月是故乡明’……你的故乡在何处?”
“我的故乡……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唐棠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努力让语气轻松些,转换话题道:“话说,王府里怎么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也不给大家发点月饼应应景。”
“府里多是孤儿,这节……有什么好过的。”墨衣的语气平淡无波。
唐棠望着那张冰冷的面具,怔愣了片刻,忽然生出一股反驳的冲动:“孤儿就不能过节了吗?正因为是孤儿,才更要过啊!
没有血缘亲人,我们还可以有新的兄弟姐妹,交新的朋友,过新的人生!
我以前和朋友们可是逢节必过,一定要找借口大吃大喝一顿,热热闹闹的,感情就是这样越来越好的!
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不好吗?”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还信誓旦旦许下承诺:“等我以后有本事了,我请你喝最好的桂花酒,吃好吃的月饼,我们一起过节、赏月!”
“自己找乐子么……”墨衣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即又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先把你的眼泪擦干吧。”
“我……我有哭吗?”唐棠下意识又抹了抹眼角,嘴硬道。
“有。”墨衣毫不留情地拆穿。
“……好吧,我有。”唐棠这次干脆地承认了,声音低了下去,“我想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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