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薇转头,见沈舟已走到面前,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拱手行礼:“在下是清锦记的管家沈舟,不知姑娘找我家东家有何事?若是生意上的往来,可与在下商议;若是私事,还请姑娘明示缘由。”
苏清薇的目光落在沈舟脸上,锐利如刀,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沈管家,贵东家究竟是谁?姓甚名谁?为何会用‘清锦记’这个名字?”
沈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他沉吟片刻,依旧保持着礼貌:“我家东家是姓叶,单名一个‘锦’字。至于店名,乃是东家亲自定下的,具体缘由,涉及东家私事,在下不便多言,还请姑娘见谅。”
“叶锦?不会是同音字吧!”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清薇脑海中炸响,她的心猛地一跳,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气都喘不匀,她想抓住沈舟的手臂,想起有些不妥,缓缓开口:“她……她现在何处?我要见她,可否安排我们见一面?”
“可是不巧。”沈舟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眼中的诧异更浓,却还是摇了摇头。歉意:“姑娘抱歉,东家日前已带着几位伙计前往京城开设分店,不在江南府。”
她望着眼前的沈舟,那双素来清亮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像被乌云遮了月,最后一点光亮随着“东家赴京”的消息一点点暗下去,连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脊背,都悄无声息地垮了半分,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失落。
“赴京了?”她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像春日里易散的柳絮,落在风里几乎听不真切,“连个归期都没留?”
沈舟见她这般模样,心里直犯嘀咕。眼前这姑娘一身利落劲装,眉宇间带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瞧着像是练家子,怎么一提叶锦就失了魂?他十分确定叶锦就是女子呀!
他忙往后退了半步,躬身作揖,语气比先前更显客气:“回姑娘的话,正是。我们东家说,京城是天子脚下,能人多、机会也多,清锦记要想做大,总得去那边闯一闯。临走前只吩咐我们守好江南府的铺子,按时盘账,至于何时回来,半个字都没提。”
苏清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身旁的木柱上蹭了蹭,粗糙的木纹硌得指尖发疼,那点冰凉的触感倒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发紧,又追问道:“那你东家……在江南府这边有亲人吗?或者她跟你们闲聊时,提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比如……一个叫‘清薇’的人?”
这话一问出口,沈舟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苦笑道:“姑娘您这话可真是问住我了。我们东家性子是爽利,待我们这些伙计也宽厚,逢年过节的赏钱从不小气,可一涉及私事,就嘴严得很。别说‘清薇’这个名字了,就连她老家在哪、家里有几口人,我们都没听她提过一句。”
苏清薇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像坠了块铅。她太了解叶锦了,在现代时,那丫头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受了委屈从来自己扛,如今穿越到这陌生的古代,举目无亲,定然更谨慎,怎么可能轻易跟外人透露私事?
她心里知道自己感觉得没有错,十有八九,这个叶锦就是她认识的叶锦,但是十有八九还差一二,他不能贸然留下太多信息,这个时代有太多聪明人,会给她甚至整个清薇武院带来麻烦。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沈舟,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能否借我纸笔一用?我留个名字和住处,若是你东家回来了,或是你们要去什么书信,劳烦你务必转告她一声,就说有故人找她。”
“这有何难!”沈舟连忙应下,转头冲铺子里喊了一嗓子,“小三子,快把笔墨纸砚取来!”
不多时,一个穿青布短褂的小厮捧着笔墨跑了出来,麻利地在旁边的小桌上铺好纸。苏清薇走过去,提起笔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微微发颤,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她定了定神,先一笔一划写下“苏清薇”三个字,字迹清隽有力,带着几分武者的硬朗,又添上了清薇武院的详细地址,最后笔尖顿在纸上,犹豫了片刻,还是郑重地写下了“华清大学”四个字。
“劳烦你问你东家,”她抬眼看向沈舟,目光里满是恳切,“她可知道‘华清大学’这个地方?若是知道,等她方便时,能否移步到清薇武院一叙?”
沈舟凑过去瞅了瞅那四个字,他也算博览群书,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华清大学?”他小声念了一遍,满脸疑惑,“这名字听着既不像商号,也不像村镇,倒像是外邦传来的名字,怪稀奇的。”不过瞧着苏清薇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便点头应下:“姑娘放心,等东家有消息传来,我一定把话原封不动带到。万一真是东家的熟人,也算有缘。”
“多谢。”苏清薇对着沈舟拱了拱手,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骡车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赵武一直守在车旁等着她回来,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见她回来,忙快步迎上去,伸手想扶她,又想起她的性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姑娘,没事吧?刚才看你跟那伙计聊了半天,瞧着脸色不太好。”
“没事。”苏清薇摆了摆手,强打起精神,翻身上了骡车,“先回武院,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骡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心事。她望着窗外掠过的农田,田里的稻子绿油油的,几个农人牵着牛在劳作,一派安宁景象,可她心里却像揣了团乱麻,乱糟糟的。
叶锦真的可能在这里!这个认知让她激动不已,可一想到叶锦去了京城,归期未定,她的心又凉了半截。京城离江南府千里之遥,这乱世之中,路途艰险,叶锦一个女子,孤身前往京城,会不会遇到危险?而且京城是权力中心,更是是非之地,她一个女子在这吃人的封建古代,在那边能站稳脚跟吗?
苏清薇越想越心焦,可转念一想,叶锦向来聪明机灵,既然敢去京城闯荡,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相见的一天,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的焦躁才稍稍缓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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