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骡车抵达清薇武院门口时,老远就听见院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和工具碰撞的声响。
苏母正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张望,瞧见骡车,眼睛一亮,忙快步走了下来,可当她看清车后跟着的一大群流民时,脚步猛地顿住,拉着刚下车的苏清薇的手,满脸惊讶地问:“清薇,这……这都是你从流民里带回来的?怎么这么多人?”
苏清薇刚点了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她回头一看,只见那群流民站在门口,你推我搡的,一个个都低着头,没人敢先迈脚。
有个穿打补丁粗布衣裳的妇人,偷偷拉了拉身边穿蓝布裙的姑娘,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了苏清薇的耳朵里:“我听说啊,大户人家买下的下人,都得走侧门、小门,哪有让走正门的?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堵在正门口,要是惹主家不高兴了,指不定要遭罪。”
旁边一个瘦高个的汉子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上次我在别的大户人家门口瞧过,下人进门都得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苏清薇听了,提高声音,对着众人朗声道:“各位别拘谨,咱们这是武院,不是那些规矩大过天的深宅大院。我把你们带回来,是想让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让你们来当下人的。”
说着,她率先迈步走进大门,侧身让开位置,笑着招手:“都进来吧,院里宽敞得很。”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妇人,咬了咬牙,拉着身边的姑娘迈了进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不嫌弃。”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人也跟着鼓起勇气走了进来,只是一个个都低着头,手脚僵硬地垂在身侧,眼神里满是不安和拘谨,像是误入别人家的小兽。
苏清薇瞧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转头对站在身边的冯时说:“冯时,先给大家分住处吧,安顿下来再说别的。”
冯时是个爽快人,立刻应道:“好嘞,姑娘放心!”
苏清薇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听我说,咱们先把住处分好,有什么需求、有什么难处,回头再慢慢说。”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开始点人:“那十个独身的十五岁以下的小子们,还有那二十八个独身的青壮汉子们,外加四位五十岁左右的老汉、婆子,你们住二进院西边的大杂院。冯时他们四十多个兄弟也在那边,人多热闹,平日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你们自己找屋子,安排床位。”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走出一个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的老汉,他搓着双手,有些局促地说道:“姑娘,俺叫陈老根,路上和这位何老哥聊过了,俺们打小就在田埂上长大,别的不会,就会侍弄些花花草草。要是武院里有花园、有菜地,俺们能帮忙看着,保证把那些花草伺候得好好的。”
武院的花园里有些花草已经枯萎了,正愁没人打理,没想到竟有懂行的。她笑着点头:“那再好不过了!武院五进的花园,还有各处院子里的花草,就拜托二位了。”又看向另外两位婆子,“您两位是张大娘、李大娘吧,麻烦你们二位管着大杂院的卫生和纪律,那些小子们正是没轻重的时候,别让他们在院里打闹惹事。”
张婆子和李婆子连忙点头应下,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她们原本以为,自己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只能做些挑水扫地的粗活,没想到还能管点事,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苏清薇又看向站在台阶旁的李大牛和王桂兰,温和地说道:“大牛哥,桂兰嫂子,你们俩就别住大杂院了,那边都是汉子,桂兰嫂子住着不方便。你们搬去三进院,跟金氏母子住一个院子,院里有两间正房,刚好够住,也好有个照应。”
李大牛是个憨厚人,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听姑娘的。”王桂兰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欢喜,拉着李大牛的袖子,小声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安排完单身的,就轮到有家眷的了。苏清薇的目光落在了抱着妹妹、扶着父亲的林晓身上,温声道:“林晓,还有其他七家拖家带口的,你们住六进院东边的四五个院子。每个院子有几间房,宽敞得很。”
林晓的父亲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却还是挣扎着想要躬身道谢,被苏清薇拦住了。林晓牵着因为瘦,眼睛显得很大的妹妹,眼睛发红,哽咽着说:“多谢苏姑娘,您真是大好人,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干活,报答您的恩情。”
“不用这么客气。”苏清薇摆了摆手,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李福一家,“李掌柜,你们一家六口,住六进正院左边几间。那边的院子最大,屋里的家具也齐全,方便你们照看两位老人。”
李福以前是商号掌柜,见过些世面,连忙拱手作揖,语气恭敬:“多谢姑娘体恤,我等定当尽心竭力为武院效力,绝不辜负姑娘的信任。”他的妻子刘春兰也跟着道谢,脸上带着几分庆幸——幸好遇到了苏姑娘这样的好主家。
最后剩下的是几对母女、母子和二十多个年轻姑娘,苏清薇指了指六进院西边的方向:“你们住六进院西边。那边取水方便,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年轻姑娘们都很开心,她们大多都没进过这么大的宅子,主家还这么和善,处处替她们着想。
安排完所有住处,苏清薇对冯时、金氏和王桂兰说:“冯大哥,金氏嫂子,桂兰嫂子,你们先带大家去收拾住处。缺什么东西,比如被褥、脸盆之类的,就去记下来,明天让张强去置办,又转头对那群妇人道:“各位嫂子,往后武院里所有人的伙食就拜托你们了。刘春兰嫂子,来的路上我听说你以前经常做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席面,手艺好,伙食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带着大家好好干。”
刘春兰立刻往前站了一步,拍着胸脯保证:“姑娘放心!俺别的不行,做饭还是有信心的,保证让大家吃得饱、吃得香!”
最后,苏清薇交代冯时把生病的人记录下来,拜托林大夫给他们看一下是什么病症,如果武院的药材不够跟她说再去买。
等众人都跟着冯时他们走了,苏清薇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就见祖父苏大山、父亲苏志恒、母亲苏刘氏、祖母苏陈氏和赵爷爷都在院里的石桌旁等着,桌上还摆着一壶刚沏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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