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爬到了头顶，像个烧红的铜盆倒扣在天上，路两旁的槐树，叶子蔫蔫地耷拉着，连风一吹都懒得晃一下。
苏母和金氏去了趟村里，刚从偏门进来，就听到外头“哒哒”的马蹄声混着车轮碾地的“咕噜”声越来越近，她这一探头，眼睛“唰”地瞪成了铜铃，只见苏清薇、赵武、赵文赶着三辆马车，头一辆的车板堆着锦盒、木箱，摞得比人还高，绳子捆了一层又一层，都快把车辕压得往下弯；后两辆更夸张，粮食袋子都从车缝里溜出来，拉车的三匹马油光水滑，黑色那匹额头上还带着一撮白，正不耐烦地甩着尾巴，蹄子刨得地上的土都溅起来，嘴里还“咴咴”地哼着，像是在炫耀自己拉了好东西。马车旁还跟着几匹骏马。
“我的娘哎！”苏母手一抖，手里的篮子差点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马车边，伸手轻轻戳了戳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箱子纹丝不动，她又踮着脚往车缝里瞅，看见里面闪着金光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把财神爷的库房搬来了？”
她话音刚落，闻风赶来的学生们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涌了出来。十几个半大的小子扒着马车挡板踮脚看，个子矮的还踩着石头，嘴里“哇”个不停：“院长这是去哪了？这箱子沉得很，里面装的是什么呀？”还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才十岁，好奇地伸手去摸黑马的头，黑马突然“打响鼻”，一股热气喷在她脸上，吓得她往后一蹦，差点撞翻旁边晾着的蓝布衫，衫子掉在地上，惹得众人笑成一团，连赵武都忍不住咧嘴。
苏清薇被晒得脸颊通红，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鬓边的碎发都黏在皮肤上，她拍了拍赵武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轻快：“赵武，辛苦你一会照顾下这些马，记得给它们添点上好的草料。粮食放到二仓库。”二仓库是金氏看管的仓库，都是杂物粮食之类的，苏母管着的是一仓库，屋子不大，就在三进院，里面都是金银之类的。
赵武把木匣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应道：“放心吧院长，保证把它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说着就赶着马车后院走。
原本空荡荡的马棚之前很宽敞，这会儿几匹马一站进去，顿时挤得满满当当，黑色那匹还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去。它进去后还不乐意，甩着尾巴扫了扫旁边的枣红马，像是在划地盘，枣红马也不示弱，伸着脖子往它身上蹭，嘴里“咴儿”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抗议。赵武看得又气又笑，伸手拍了拍黑马的脖子：“你俩刚来就争风吃醋，再闹我就把你俩拴柴房去，让你们闻一晚上柴火味！”黑马像是听懂了，甩了甩尾巴，总算安静下来。
有眼力的一个汉子接过苏清薇的马鞭，赶着那辆装满跟着苏清薇和苏母去了三进院，把银子珠宝都卸在了一仓库。
放完东西，就等着李管家过来登记入册，这边苏清薇锁好门已经拉着苏母往正屋走，进屋就把一直在怀里抱着的描金漆盒放在桌上，“咔嗒”一声打开。盒子刚掀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就晃得人眼晕——金镯子叠得整整齐齐，圈口上还刻着缠枝莲纹；玉坠子有白玉的、翡翠的，都挂着细细的银流苏，一晃就“叮叮”响；珍珠串子颗颗饱满，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在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
苏母的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蹭得布料都起了毛，才敢轻轻伸手碰了碰金镯子，镯子冰凉凉的，贴在手上很舒服。她一边数着镯子，一边絮絮叨叨地念：“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去什么地方里冒险了？”
苏清薇从盒子里挑了支嵌着红宝石的金簪，簪头雕成朵小巧的牡丹，花瓣上还刻着细细的纹路，连花蕊都做得栩栩如生。她拿着金簪走到苏母身后，轻轻往苏母发间一插，笑着说：“娘，您转头看看，这簪子配您新做的那件蓝布衫，是不是正好？红配蓝，亮堂堂的，您戴出去，保准好看，这是我特意给您挑的。”
苏母连忙伸手扶住金簪，对着桌上的铜镜左看右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金簪衬得发亮，红宝石在光线下闪着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嘴上却还嗔怪：“就你嘴甜，知道哄我开心！”话是这么说，她的手指却忍不住轻轻摩挲着簪头的宝石，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苏清薇趁机往屋里屋外瞅了瞅，没看见祖父苏大山的身影，往常这个点，祖父应该不会午休才是，这么大的动静，他老人家能不知道？这会儿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娘，祖父呢？”
苏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玉镯子没抓稳，“啪嗒”一声磕在漆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连忙把镯子拿起来，用帕子擦了又擦，生怕磕出印子，支支吾吾道：“你祖父……他在自己院子里歇着呢，许是昨晚没睡好，你别去打扰他，让他清静清静。”
苏清薇眉头一挑，心里犯了嘀咕——她娘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过？往常不管什么事，都跟她说得明明白白，今天却遮遮掩掩的，肯定有事。
“娘，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不在的这一天，武馆里是不是有人来找不痛快？您别瞒着我，我都这么大了，能扛事。”
苏母被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两人转头一看，苏父苏志恒扛着一把锄头从外面进来，裤腿上还沾着不少泥点子，裤脚也湿了一块，显然是刚从后园种菜回来。他脸上带着点疲惫，还有点藏不住的怒气。
“爹！”苏清薇眼睛一亮，连忙松开苏母的胳膊，快步迎上去，帮苏父把锄头接过来靠在墙角，“我不在的时候，武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娘刚才支支吾吾的，祖父也不见人影，问她她也不说。”
苏志恒拍了拍手上的泥，又扯着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了半天，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还是叹了口气：“唉，这事说起来真气人，也怪我们没护住武馆。今天一大早，张强不是去给七家武馆的馆主送信吗？他路过西街的时候，被那几家武馆的人堵在了巷子里，为首的是铁拳武馆的二徒弟，长得人高马大的，指着张强的鼻子奚落了半天，还说咱们武馆早晚要倒闭，让我们趁早把招牌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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