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温暖、厚重、仿佛沉入深海般的黑暗包裹着玄夜。
没有痛苦,没有知觉,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的疲惫感,如同永恒的潮汐,冲刷着他意识的残骸。
他仿佛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过去的一幕幕——卡兹的笑容、寂静方舟的星图、赫尔的疯狂、薇拉的断臂、影刃的沉默、锈骨吧台的昏暗灯光、以及最后那破碎的容器和银白色的维护舱——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却又迅速被黑暗吞没,不留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的帷幕。
然后是声音,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生命体征稳定……深度昏迷……能量核心衰竭……精神力严重透支……需要长期静养……”
“……维护舱内样本状态……意识信号平稳……生理指标缓慢恢复……但处于深度静滞状态,无法唤醒……需要进一步观察和适应性治疗……”
“……外面……教会……裁决者……墨菲所长的报告……压力……”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仪器运行的嗡鸣和脚步声。
玄夜试图集中精神去听,去理解,但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涩难转。他只想继续沉入那无梦的黑暗,远离一切的纷扰和痛苦。
然而,一丝执念,如同深埋在灰烬下的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卡兹……薇拉……影刃……
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死水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他努力地,极其缓慢地,试图睁开“眼睛”。
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合在一起,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晕,刺得他立刻又闭上了眼。适应了片刻,他再次尝试。
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看起来像是粗糙岩石构成的天花板,上面嵌着几盏散发着柔和暖黄色光芒的能量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类似旧书卷和灰尘混合的、陈旧而封闭的气息。
他躺在一张不算舒适的简易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床边摆放着几台正在运行的医疗监测设备,屏幕上的曲线和数据他看不懂,但代表着生命体征的绿色指示灯在稳定地闪烁。
这里不是教会的研究所,也不是“锈骨酒吧”。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隐蔽的、临时改造的避难所或安全屋。
他尝试转动脖颈,一阵剧烈的酸痛和虚弱感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
“你醒了?”
一个熟悉而带着疲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玄夜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薇拉。
她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身上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但款式简单的灰色衣服。她的左肩依然裹着厚厚的医疗绷带,但气色比在C-4区时好了很多,只是眉眼间充满了倦怠和深深的忧虑。看到玄夜醒来,她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和如释重负。
“薇拉……”玄夜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听不清,“这……是哪里?卡兹呢?还有……影刃?”
“嘘,别急,慢慢说。”薇拉连忙拿起床边一个水杯,小心地扶起玄夜一点,将吸管凑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玄夜感觉好受了一些。
“我们在‘锈骨’安排的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位于铁锈城废墟深处,一个旧时代的地下防空洞改造的。”薇拉等他喝完水,才低声解释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三天?玄夜心中一震。
“卡兹……他暂时安全。”薇拉继续说道,声音变得轻柔,“意识转移成功了。他现在在那个生物静滞维护舱里,处于深度静滞状态,生命体征平稳,意识信号虽然微弱但稳定。维护舱就在这里隔壁的房间,由专门的设备维持着。锈骨找来了一个信得过的、懂点旧时代医疗技术的黑市医生帮忙照看。”
卡兹安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虚弱感同时涌上玄夜心头,让他的眼眶有些发酸。他成功了,至少,最艰难的第一步成功了。卡兹没有被湮灭,他还在。
“但是……”薇拉的语气低沉下去,“他的情况……并不乐观。长期处于不稳定的静滞状态,加上赫尔改造的遗留影响和这次濒临崩溃的创伤,他的意识和身体都遭受了难以估量的损伤。根据那个医生的初步评估,即使有最好的条件,他苏醒的可能性……也很低。而且,即使苏醒,也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记忆、认知、甚至人格……都可能不完整。”
希望之后的现实,依旧冰冷而残酷。但至少,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玄夜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消息。然后,他问道:“影刃呢?还有……教会那边?墨菲所长他……”
“影刃在外面警戒。”薇拉说,“那天你倒下后,C-4区的情况很混乱。墨菲所长……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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