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疯言疯语,你却带我来到流砂之国。”辛笑了,“干嘛不听法罗斯大人的建议,留在金星城呢?”
为什么不?布雷纳宁答不上来。瓦希茅斯王族只剩他一人,军团方才拨乱反正,金星城的粮食危机也亟待处理……桩桩件件,似乎都离不开布雷纳宁陛下。
然而,当辛来向他道别时,国王却犹豫了。
这该死的佣兵替我夺回了王国。布雷纳宁心想。虽然我本就是继承人。只是……若没有利爪和拥趸,王子实与庶民无异,就像伊士曼的伊斯特尔。
从铁爪城到金星城,此间旅途遥远,危机四伏,更别提对付祖父和圣骑士了。他能坐上王位,辛实在功不可没。布雷纳宁不晓得这世上还有没有如此传奇的冒险经历,反正他是没听说过。
因此,当这混蛋佣兵夸下海口,要独自前往“流砂之国”索德里亚,为王国解决莎莉丝仪式和锁链堡的危机时,伯宁竟像个傻瓜一样跟上来。
为什么不留下?布雷纳宁想不通。就算安利尼没撒谎……
无论如何,我是国王,瓦希茅斯的救星,百姓唯一能指望的人啊。他自嘲地想。没哪个国王会身先士卒,呃?布雷纳宁陛下本该如扎根一般坐在王位上,任用贤明的大臣和忠勇的骑士,让他们替自己解决王国的麻烦。他理应守好国王的本分,等待人们传来或好或坏的消息,做个只下决定的统治者。
尽管,这样一来,金星城的存亡便不取决于我。
……但国王还能怎样呢?伯宁恼火地想。布列斯皇帝是这样,祖父也没什么不同,伊士曼女王尚不如他……而他们都是曾经贤名远播的君主,知晓如何驾驭一整个王国。
如今,他抛下责任和王冠,像个一无所有的无名之辈一般,将未来投注在一场危险的旅途中。难道我会比他们更英明吗?一个身先士卒的国王,下场又如何呢?我究竟是在为王国的命运而奋斗,还是徒劳拿性命冒险?
布雷纳宁无法确定。踏上旅途——不是来索德里亚,而是到伊士曼——之前,他并没真将自己当成国王。可而今境况不同了呀。
为什么不留下?布雷纳宁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络灵感学会,查看金星城的状况,然后对花瓣干瞪眼。
他抱怨太阳、沙子和宫廷琐事,抱怨无能的手下和罗盘颤抖的指针,并向整个沙漠宣布他有多么后悔。等辛为他盛好早餐粥,他就再抱怨一次。
……一路上,我们高贵的瓦希茅斯国王怨声载道,脚步却很诚实。
“金星城属于我。”伯宁不快地开口,“显然,她的安危用不着一个外国佣兵关心。”
“某人给了我头衔。”辛说道。
“结果他还不乐意接受。”伯宁咬紧牙关,“真奇怪,现在他竟然已经肯以爵士自居了。”
“好吧,使命还是委托,终究是殊途同归嘛。”佣兵一耸肩,“反正我一直受你雇佣。”
提起委托,伯宁突然想起他们在伊士曼的寻人任务。说实话,他几乎忘记有这回事了。“关于那风行者,你还有线索吗?”
辛吃了一惊。“怎么,你还坚持要找他?金星城已被你收入囊中了。”
“这是两码事。”伯宁业已明白,圣经无法改变瓦希茅斯的处境。金星城的神秘之地锁链堡里,就曾收录过『青铜秘典』。
很明显,在先祖们遗失它之前,圣经给王国带来的只是神秘传承而已。它虽是神秘的种子,但瓦希茅斯缺少的是能即刻左右命运的力量的果实。“幽灵委托也该有源头。对雇主来说,那位风行者的下落一定非常重要。”
“未必所有事情都有结果。”辛平静地说,“一个怀揣希望的谜团,还是既定悲哀的结局?没人能替她做决定。”
“哈,你要半途而废?”
“没办法,我又不是诸神。”
骆驼的前脚踩进沙坑,伯宁抓紧缰绳。“这是你第一次放弃委托么?”他挖苦道,“我有没有损害你的名誉啊?”
辛笑了。“当然不是。你有点儿高估我的水平了,陛下。”
我希望你的水平越高越好。布雷纳宁心想。谁让我是雇主呢!
第二天,他们便抵达了一处绿洲。这里的驻兵足有百人,戒律森严,好在没人发觉伯宁的身份。瓦希茅斯国王打扮成冒险者模样,从不摘下防沙面罩——当地人个个肤色黑红,实在难以融入。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防线,进入传闻中代行者现身过的边境新城“烛女城”。
这里不像人类居住的城市。布雷纳宁抬头仰望尖顶。一座巨型平顶金字塔耸立在沙海之中,神圣巍峨。它脚下匍匐着的础栖连甍,雪白犹如浅滩遗贝。
金字塔的身躯上,闪烁着碎钻般的透明花窗。它们镶嵌在石英岩和大理石雕绘之间,层层排列,越是向上,数量便越少,直至汇集于一点……
……一大盆熊熊燃烧的烈火踞于顶端,火星四射,光环斑斓。在白天,它已如梦似幻,夜里就更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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