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来沉吟起来，双眉微蹙。
卫江南端坐不动，神色平静，等他思考。
自从决定答应龙雨泽来奉城“捧场”，卫江南就在下功夫。对杨鹤来这位市委书记，肯定是功夫下得最足的。
虽然因为时间太短，不大可能把杨鹤来的所有底细都弄清楚，但大致信息还是能收集到不少的。
杨鹤来霸道归霸道，却有一个特点，就是不贪财，对生活要求不高。这一点，让他在高层大佬眼里，加分不少。
至于说他作风强势，喜欢搞“一言堂”，在大人物眼里，还真就未必是缺点。反倒会被看成是魄力十足。
但综合所有的信息来分析，卫江南到底还是发现了杨鹤来的与众不同之处。
就是杨鹤来特别喜欢“斗争”。
大多数权势者发起博弈，都是因为利益相争。唯独杨鹤来不是这样，杨鹤来对权力极其迷恋，以至于他“喜欢”斗争。
可以说，他非常享受“斗争”带来的乐趣。
把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家伙打倒在地，让他们向自己认输服软，是杨鹤来快乐的源泉。
所以这也是他名字卫江南是苏家姑爷，明知卫江南手段不凡，也毫不在意的原因——“对手”越强，“斗”起来才越有意思。
打败弱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现在，卫江南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已经符合杨鹤来的“要求”。
小卫越是硬刚，杨鹤来越是兴奋。
“小卫，你这个建议，原则上我没有意见，我很认同。把地方治安搞好，把涉黑涉恶团伙全都干掉，完全应该。”
稍顷，杨鹤来不徐不疾地说道。
“那你说说看，你具体的计划是怎样的？”
卫江南欠了欠身子，说道：“好的，鹤来书记。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些家伙这几天围堵公安局呢……”
“哦，这是什么意思？”
杨鹤来顿时来了兴趣。
他就喜欢卫江南这种“故作惊人之语”。
“鹤来书记，围堵公安局的人数可不少啊，最多的时候总人数过了三百，最少的时候也有两百多人。”
“我就想着吧，凌志清已经死了，凌志明被我关在武警支队呢。他们那个团伙的骨干成员，绝大部分也在武警支队待着。”
“这在军事上，就算不是被成建制全歼，至少也可以说是歼灭性打击。”
“剩下的几个阿猫阿狗，居然还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组织起来这么大的队伍。这几天，我看他们很有章法，组织调动都是一流的。”
“凌志清团伙的外围成员，还有这样的能人，怎么可能？”
“不管是谁，他真有这个本事，那早些年，在凌志清团伙里边，就不可能默默无闻。必须是骨干成员，而且应该是骨干中的骨干。”
“根据我们对凌志明等人的审讯，我可以断定，这样的人并不存在。”
“那个茅建国，他也不能完全算是凌志清团伙的人，至少在表面上，他们没有隶属关系，只能说是合作关系。”
卫江南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在等待杨鹤来的反应。
要知道，突然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茅建国”，其实就是个陷阱。如果杨鹤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那他一定会追问一句“谁是茅建国”？
但是杨鹤来毫无反应。
这就说明，杨鹤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且多少也应该知道他和凌志清团伙是个什么关系。
这就有点意思了。
杨鹤来久居高位，早已不太在意这些细节性的问题。
纯粹从个人观点来看，杨鹤来绝对是人生赢家。
公开履历上，杨鹤来有着经济学博士的头衔，在职研究生学历。但实际的底子，就是个中专生。十八岁中专毕业后，在一个县的财政局工作。因为工作能力极强，仅仅用了七年时间，在二十五岁那年，就升任为该县财政局局长。
此后就一直都担任领导职务。
而且大多数时候担任的都是正职，副职只是过渡，时间都不算长。
这样一个人，早已养成了看大局的习惯，不在意细节乃是理所当然。他真要是只盯着细枝末节的问题，这样的眼界，也升不到今天的高位。
一句话说完了：就算我知道这个茅建国的底细，那又如何？
卫江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继续说道：“但是茅建国再能干，他能在启明街道那一带组织起来的人手，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人。其他一两百人，都是外援。”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些外援来自于其他三个涉黑涉恶团伙。”
“呵呵，这是送上门来啊。”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在公安局外边转悠，谁是负责人，谁是骨干，已经一清二楚。”
“只要市里支持我，我立即就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那你考虑过没有，万一又失控呢？”
“难道再开枪？”
杨鹤来毫无顾忌地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卫江南神色一肃，认真说道：“鹤来书记，我解释一下。413案件，皇家KTV门口发生的那一切，局势并没有失控。”
“凌志清自己找死，求仁得仁。”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现在，只要您下个命令，我保证把所有这些涉黑涉恶团伙分子全部抓起来，保证不会发生误伤群众的情况。”
杨鹤来眉头再次蹙了起来，望向卫江南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之意。
卫江南居然把自己的计划就这么和盘托出，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真的这么光明磊落？
万一走漏消息，那些家伙有了准备，那就极有可能再次发生暴力对抗的情况，难道真的再开枪打死几个？
嗯，也不是不可能啊。
在皇家KTV门口，同样是几百人，他说开枪就开枪，直接毙掉四个。
现在围堵在公安局门口的那几百人，有什么不同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摸不透卫江南真实意图的情况下，杨鹤来肯定不会点这个头。
“小卫，我看这样吧，抓人的事先暂缓，还是先处理凌志清凌志明那个事。先把媒体那边应对过去再说。”
“我听说，你已经跟老侯汇报了，打算亲自去参加天南时政的那个专栏节目？”
“是的，鹤来书记。”
“人家指名道姓的打上门来，我这也是退无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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