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私情...”
赵姬露出迷惑不解的神奇,“这么多年来,我都只是儿女私情吗?”
“可是,这么多风风雨雨我都走过来了啊,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吕不韦,赵姝是不是挡你路了啊,所以,你将嫪毐送来,你是想和我一刀两断,你想和我就此形同陌路吗?”
“哈哈哈哈哈哈!”
她闭上了眼睛,上下牙齿颤动,“吕不韦啊吕不韦,这么多年来,赵姝第一次看透你了,什么大国大爱,什么变法革新,你不过就是为了保住你国相的位置,为了你那点可笑至极的野心,用假宦堵住天下幽幽众口罢了!”
赵姬扭曲着爬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一介布商,能够成为一国叱咤风云的国相,成为天下一等一瞻仰的风云人物,在官场上,你高高在上的驰骋谋略,谈笑间指点江山,你多风发多畅快。”
她又死死逼近:“可是要没有我,没有那个当初的邯郸歌女,你还能获得先王的青睐?还能利用我所生的儿子,劳劳稳固你的国相之位?吕不韦,若不是因为我,你站不了这么高的祭台,你会跌下来,跌成那个任人践踏的贱商!”
吕不韦喉咙滞涩:“所以,你恨我。”
“是,我恨你,吕不韦,我恨透了你!”
赵姬宛如一只徘徊的游魂,挣扎出满面疮痍,“文信侯,长信侯,仲父,假父,哈哈哈哈。”
“我要一个阉人和你平起平坐,我要你所做的功绩被一个淫贱的歌妓踏在脚底,我让你一个国相,也不过区区如此,吕不韦,你不是最在乎功名利禄了吗?我偏要,我偏就要毁了他,毁了你的一切,我要若百年后,若千年后,后人只要想起你我,太后,国相,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啊哈哈哈哈!”
赵姬纵情的笑,纵情的叫,像是她这爱而不得的一生,镜花水月般的虚妄,“若千年后,后人只要想起你我....”
面前的人影倏忽消失了。
殿外的一束霞光照进来,照出她这荒诞的一辈子,赵姬踉跄着走进光里,她伸出自己不再年轻细嫩的双手,眼中含着迷心摄神的情愫,“吕不韦,吕不韦啊。”
没人应答。
从始至终,也不过就是她一个人的登台演唱。
赵姬面颊上的胭脂被泪泅出凄楚的色块,她恍惚良久,柳腰一摆,腥臭的长裙随着点碎的脚步轻扬,翘起兰花指点在虚空之中,眼波闪出万种风情。
左顾,右盼。
她咿呀咿呀的唱:“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声音越到后面,越凄惨而孤零,她无力的摔在地上,唱了半响又哭又笑,残泪淋漓,红唇半启。
外面的夕阳如残血扑了进来,落在旁边做了一半的衣裳上,上头还放了把木梳子。
——“冤家,一梳到白头,从此夫妻恩爱不分离。”
——“日后送你。”
——“真的啊?”
她爬过去,紧紧握着梳子,眼神平静而悲悯,断泪未尽,又被新泪所覆盖。
“真的。”
*
外头暮色低沉。
正中的广场上,横七竖八的堆积着尸首,这些尸首不外乎拥趸猪狗嫪毐背叛秦王的叛者,现已全部伏诛。
满面红光的嬴姓宗室正在拿着人头记功,秦法之下人人平等,就算是血脉宗亲,也须得用军功安身立命,“哈哈哈哈,老子宰了十个人头,畅快畅快!”
“就群呜呜泱泱的地痞流氓,你畅快个啥,这还不够活泛筋骨的,下次你我要是在战场驰骋,为秦国驱策,那才叫个光彩!”
“哈哈哈哈。”
“杀这些个小喽啰,就如同虎驱牛羊,各位笑谈了。”
为首的昌平君芈启脸上的笑波澜不兴,对着各位领功自居的宗亲道:“君上遇刺,受伤了。”
“啊?怎么回事,君上怎么会受伤,不是眼睁睁看着五十铁骑簇拥着进去的,还怕拿不定区区一个阉猪嫪毐。”
有人惊疑不定道,“君上如何?那个嫪毐呢。”
芈启道:“君上素来秉性甚笃,性情难料,他方才孤身一人进了蕲年宫,再也没出来,嫪毐——”
他蹙眉,“无论嫪毐有没有被缉拿,我们都是对大秦耿耿忠心的老秦人,论功行赏,少不了我们一份,诸位别性急,现先去蕲年宫一探究竟,记住,不该你们露的脸不要露。”
“是是是,唯昌平君马首是瞻。”
后面的宗亲急忙点头哈腰,语气毕恭毕敬。
华阳夫人退居幕后,现在昌平君已然成为楚系和秦系的扭结。
且他为人通兵法,尚谋略。
在剿灭嫪毐这一战时,敏锐料到秦王加冠要动手,主动携宗室助力铺路的,也是昌平君。
这群秦国宗亲们大多是平庸之辈,现在对昌平君是不得不服气,有好事好心者跟上来道,“昌平君,这次平定嫪毐,我们宗亲出人出力,为秦国抛头颅洒热血,君上这回不会看不到,这论功,也得看昌平君您的头功,我等就跟着喝喝汤就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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