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青玉扳指,皱纹里渗出阴翳的光:"哼,他若不识时务,便是自寻死路。待你佯装败退,西凉铁骑如潮水般压上,凭他那点残兵,能在虎狼之师下支撑几时?"苍老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毒蛇吐信,"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这位刘皇叔,不会在乱军之中..."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意味深长的冷笑截断。
吕布恍然大笑,声震帐顶,震得悬挂的牛皮地图簌簌作响:"妙!妙极!就让他做那挡在西凉军前的肉盾!"猩红的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仿佛已经看到刘备被铁蹄踏碎的惨状,"待长安城门一关,他便是弃子!"
夜色渐深,帅帐外的更鼓声遥遥传来,混着远处西凉军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王允与吕布相对而笑,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幕上,恍若两头择人而噬的恶兽,在谋划着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暗局。
凛冽的朔风卷着细沙掠过西凉军阵,营盘内外素白的布幡在风中簌簌作响,如同一幅幅凝固的挽歌。尽管接连传来捷报,但平日里杀声震天的营垒却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默。巡逻的士卒甲胄相撞发出轻响,连营火都被刻意压低了火苗,将将士们紧绷的下颌线勾勒得棱角分明。
营帐前的玄铁帅旗依旧猎猎飘扬,只是旗杆顶端缠绕的素帛,让那只振翅欲飞的苍鹰染上几分肃杀。这些追随天将军南征北战的儿郎们,自入伍起便将那句"犯我西凉者,虽远必诛"刻进了骨血。那位身披银甲、银枪染血的将军,不仅是令异族闻风丧胆的战神,更是万千士卒甘愿以命相护的精神图腾。
此刻营帐内,老军医用银针探过陶瓮里的药酒,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咱们吃着沙砾拌麸饼,用自制的皮甲挡弯刀,浴血换来的战功,竟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刺。"话音未落,帐外传来兵器相撞的闷响——三五个年轻士卒正挥刀劈砍木桩,飞溅的木屑中,隐约可见他们泛红的眼眶。
更夫敲响三更鼓时,帐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仿佛连畜生都在为这桩冤案悲鸣。月光掠过将士们腰间的弯刀,映出一片森冷的寒芒,恰似西凉军心中那团愈燃愈烈的复仇之火。
三更梆子声穿透牛皮帐,马腾攥着马超儿时用过的狼牙箭,骨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箭杆缠着的红绸已褪色发脆,却固执地系在箭尾,恍若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六岁的马超举着这支箭,跌跌撞撞追着出征的队伍,说要替爹爹射落匈奴的大纛。
帐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李儒捧着羊皮舆图掀帘而入,袍角还沾着未干的露水。自从天水郡合兵,这谋士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眼下眼窝深陷如刀刻,连说话都带着浓重鼻音:"马公,今日大胜,我看吕布这抵挡有所松懈,明日可..."
"坐。"马腾忽然打断他,将温热的酒壶推过去。烛火摇曳间,李儒怔在原地,这还是自马超遇害后,马腾头一次用这般平和的语气与他说话。三个月前长安惊变,让李儒的谋划成空,西凉损失了少主,未来都是灰蒙蒙的。
"当年孟起若是早听你的,不至于走到今日。"马腾摩挲着酒壶,壶身的饕餮纹硌得掌心生疼,"现在倒觉得,有你在,倒像他还在帐中议事。"李儒的喉结剧烈滚动,滚烫的酒泼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悄然染红了舆图上的长安标记。
李儒呛出的血沫溅在羊皮舆图上,暗红的痕迹晕染开长安城的轮廓。马腾猛然起身,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他剧烈起伏的后背,指腹触到嶙峋的脊骨,像是按在一段枯朽的老木上。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叠印在帐幕,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在董卓帐中共商军机的光景重叠。
"文优,"马腾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厉害,"当年你我同在董公帐下,他殁后又是你力排众议,劝董家军归附孟起。这些年你算无遗策,连匈奴王庭都栽在你谋算里..."掌下的颤抖渐渐平息,李儒却突然蜷起身子,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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