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勒住马缰,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眉头微微蹙起。他记得初见荀彧时,此人气度雍容,谈及民生政务时,眼中的光比星辰还亮。后来在邀请荀彧去西凉之时,他将西凉治理的井井有条,直到他返回长安,为天子刘辩效命,以及之后种种变故他被滞留长安,再后来黑山军三十万老弱妇孺涌入关中,他本是赶鸭子上架,却硬生生将这桩棘手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划分安置区域、调配粮草物资、甚至亲自带人疏通沟渠、搭建屋舍,那双握惯了笔墨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那时的荀府门前,总是挤满了来求助的黑山家眷,荀彧从不推诿,无论多晚,都会亲自出面调停。直到后来,那些流民渐渐安居,有了自己的田舍、生计,荀府门前才慢慢清静下来,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天子刘辩身死之后,马超占据长安后,荀府的萧索。
有所改变从曹昂出使长安开始的。那段时间荀彧眼中重新燃起了希冀,偶尔会托人打探许都的消息,言谈间总绕不开“天子”“汉室”。他大约是盼着能重回许都,在天子身边做些实事。可谁能料到,风云骤变如此之快——曹操丢了许都,天子落入吕布之手。
吕布与曹操,终究是不同的。曹操虽挟天子,却还肯维持表面的礼法;吕布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眼中只有权势,哪会将一个傀儡天子放在心上?荀彧的希冀,大约就是在那时一点点冷却的。
自那以后,他便彻底闭门不出了。马超北征归来,马腾邀他一起相迎,他称病未至;大军凯旋的庆功宴,送帖过去,依旧石沉大海。算上今晚,已是第四次传唤,这扇门,始终没有为他打开过。
“大王,要不……属下再去叩门?”身后的典韦低声问道。
马超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亲自走上前,抬手轻叩门环。“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站在门阶下,望着门楣上“荀府”二字,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恳切:“文若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有郁结。大汉如今,非你我能逆料,可天下还未到绝望的地步。”
“如今西凉推行屯田,百姓渐有生机;洛阳那边,张辽已引兵东进,不日便可收复旧都。先生若愿出面,以你的才学,能让多少流民安家?能让多少土地重现生机?”
“你我政见或许有别,可在‘安民’二字上,大约是相通的。”马超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沉重,“这乱世里,埋首故纸堆、空谈忠义,救不了天下人。先生若真念着汉室,念着百姓,何不出门看看?看看关中的新苗,看看黑山子弟如今的笑脸——这些,难道不比许都那座牢笼里的虚名,更实在些?”
门内,荀彧在老门房的搀扶下,静静立在门后,屏着呼吸听着门外的话语。马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恳切——这位如今已贵为梁王的将军,竟会亲自深夜叩门,与他说这些民生政务,说那些关中的新苗与笑脸。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发酸。他不是铁石心肠,怎能无感?当年黑山军安置的艰难,他历历在目;如今关中的安稳,他虽闭门不出,也时有耳闻。马超说的“安民”二字,何尝不是他毕生所求?
可……大汉呢?
那面在许都城头飘摇的龙旗,那被吕布攥在手中的天子,那早已支离破碎的江山……他荀彧一生所求,是“匡扶汉室”,不是辅佐哪个诸侯成就霸业。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马超似乎在等待。荀彧闭了闭眼,终是轻轻开口,声音透过门板传出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大王,夜深了,请回吧。”
他顿了顿,喉间涌上一股苦涩,低声道:“大汉如此,我……已无心过问旁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老门房连忙扶住他。门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着他苍白的面容。
门外一阵静默,马超沉默良久,一股怒气上涌。“典韦,把门给我砸开!”马超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手掌在门框上重重一拍,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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