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牙的那个小头目(名叫昆泰)正跪在下方,唾沫横飞、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今日在周家集的“收获”和“乐趣”,特别是如何“驯服”了那个清秀的蜀女。
“哦?清秀的蜀女?”阁罗虎把玩着手中一只精致的玉杯,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随即被贪婪取代,“蜀女……确实比我们南诏的女子更温婉细腻。昆泰,你做得不错,够勇猛!赏你十两金子!”
“谢大王!”昆泰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
这时,帐外通报,相府李参军携厚礼求见。
阁罗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进来。”
李参军恭敬地献上礼单和杨国忠的口信。阁罗虎随意扫了一眼礼单,笑容更盛,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杨相国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替我多谢相国美意!本王定当严加约束部下……”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这蜀中之地,果然富庶安逸啊。本王这些儿郎,离家万里,为贵国浴血奋战,难免思乡情切,偶尔放纵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还请相国多多体谅,多多安抚地方才是。只要粮草充足,‘犒赏’到位,本王保证,张巡逆贼,休想踏入成都半步!哈哈哈!”
李参军听得心头冰凉,只能唯唯诺诺应承。
他知道,阁罗虎不仅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反而借机敲打,索要更多!
……
夜,更深了。
在远离象营和周家集的一处偏僻竹林深处,一间简陋的茅屋还亮着微弱的油灯。
屋内,聚集着几个身影。除了张柱子,还有王村的一个猎户(王大山),李庄的一个读过几年书的落魄书生(李秀才),以及周家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周老伯)。
“……事情就是这样。阿四被抓,秀姑……唉,怕是也毁了。官府不仅不管,反而帮凶!”张柱子压抑着怒火,将西城门外发生的一切低声讲述了一遍。
屋内一片死寂。
王大山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油灯摇曳:“狗日的南诏蛮子!狗日的杨国忠!都该千刀万剐!”
李秀才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诸位,我等坐以待毙,迟早也是家破人亡!与其被蛮子糟蹋,被狗官欺压,不如……”
“嘘!”周老伯警惕地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秀才,慎言!此事,需从长计议!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历经沧桑的智慧,“南诏军势大,伪朝官兵助纣为虐。但我们蜀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联络!我们要联络所有被祸害的村子!收集他们的罪证!等待时机!还有……”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城里的卢少斌将军,似乎……也颇有怨言。或许……”
与此同时,在污秽不堪的象营深处,靠近堆积如山的排泄物和垃圾场边缘。
几个南诏士兵正愁眉苦脸地看着几头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的战象。
其中一头,甚至开始拉稀。
“怎么回事?今天这头‘大山’(他们对强壮战象的昵称)都没吃多少草料。”一个负责喂养的士兵抱怨道。
“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鬼地方,到处都是烂泥臭水……”
另一个士兵捂着鼻子。
一个年纪稍大、经验丰富的象奴(专职照顾大象的士兵)皱着眉头,仔细检查着病象的排泄物和口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对劲……这气味……这颜色……有点像……‘瘴疠’?难道……是水土不服,染了瘟病?”
他想起家乡丛林里那些可怕的瘟疫,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瘟病?!”旁边的士兵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了。
在这个拥挤不堪、卫生条件恶劣到极点的营盘里,一旦瘟疫在象群甚至人群中爆发……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夜风,带着象营的恶臭和远方未熄的仇恨余烬,吹过沉寂的成都平原。
象吼声依旧低沉地回荡,但今夜,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不安?无人察觉的瘟疫阴影,如同最致命的毒蛇,悄然在这片被践踏的土地上,吐出了信子。
而被抓入水牢的陈阿四,在污水中浸泡着伤口,在狱卒的鞭打下,那破碎的灵魂深处,一个名为复仇的毒芽,正汲取着无尽的恨意,悄然滋生。
张铁柱等人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在黑暗中,燃烧得更加隐蔽,也更加炽烈。
……
……
济世百草堂后院,密室。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狭小的空间里摇曳,仿佛随时会被浓得化不开的草药气息压灭。
那是数十种药材混合发酵后的味道——陈年艾草的微苦、炮制附子残留的辛辣、干透的当归根散发的泥土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战场的血腥幻觉。
空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厚重的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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