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杨国忠浑浊的双眼中,各种情绪激烈地撕扯搏杀。
最后,或许是儿子那献出门派余烬、“愿日夜侍奉汤药”的“孝心”让他那冰冷的权柄之心也暂时被一丝虚幻的亲情慰藉所触动;
又或许是他真的感到了生命的油尽灯枯、回天乏术,想要在生命的末路抓住一点什么,哪怕是虚假的温情;
更或许,是他那多疑的天性,依旧想将这枚棋子放在眼前,看得更紧……
他极度疲惫地、重重地、向后靠向背后那柔软的锦枕深处,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
他闭上了那充斥着血丝、惊惶与疯狂的眼睛,紧抿着的干裂嘴唇扭曲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最终却只形成了一道深刻的、如同刀刻般的痛苦竖纹。
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他对着太医和门口依旧警惕的卫士方向,厌烦而无力地挥了一下枯瘦如柴的手。
那动作幅度极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不耐。
仿佛在说:“都滚远些,别在这碍眼。”
太医如蒙大赦,慌忙地又后退了两步,几乎退到了墙角灯影最暗处,头颅垂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缝里。
门口那两个重甲卫士,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再次扫了一眼依旧扑在地上、如同烂泥般剧烈喘息、涕泪横流的杨暄。
那副模样,任谁也无法相信他能构成任何威胁。
握着刀柄的手略略松开了几分,全身紧绷的状态也微微松懈了一点,似乎也认定一个如此不堪、只剩一口气的废人,绝不可能在相爷面前翻起丝毫浪花。
他们的目光,也下意识地从杨暄身上游移开片刻,落在地毯上那刺目的污迹,或是墙角昏暗的宫灯上。
就是此刻!
千分之一弹指的决绝!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拉长、凝固!
扑在地上的杨暄,眼中所有涕泪横流、无限悔恨、绝望祈求的伪装如同摔落的面具般瞬间崩解、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自地狱最底层喷涌而出、凝聚了蜀中百万生灵的血泪、凝聚了枉死兄弟的怨愤、凝聚了含冤母亲的不甘、凝聚了自身无尽屈辱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杀意!
那杀意如同西昆仑雪线崩落的万载玄冰洪流,带着埋葬一切的冷酷与绝对零度的森寒气息,轰然席卷了整个昏暗的书房!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光线似乎都被这纯粹的黑暗意志所吞噬!
“呃——!”离得最近的那位太医,几乎在杀意涌现的瞬间,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下意识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半声惊恐到极点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抽气!
崩!崩!崩!
仿佛三张强弓的弓弦在同一刹那被拉到极限后骤然崩断!
伏地的身体从彻底瘫软的极致姿态中骤然反弓、绷紧!
背部、腿部、手臂的筋肉同时发出撕裂般的爆响!
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限后猛然崩开的弩臂,从软厚温热的波斯地毯上电射而起!
所有的虚弱、无力、痛苦在爆发的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转化为毁灭性的动能!
快!
超越了一个垂死之人所能拥有的极限!
他的右手,在身体弹起的同一瞬间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追索的乌光闪电,狠厉无比、毫不犹豫地抓向自己左肩那处肮脏溃烂、不断渗出黄绿脓液的绷带深处!
“不好——!!”几乎是同一瞬间!
门口那位被杨国忠称为林都尉的守卫统领,如同被毒蝎蜇中,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冰冷彻骨的死亡预感如同冰水灌顶!
多年血火沙场淬炼出的、对杀气的本能直觉让他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啸!
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如同猎豹般前扑,腰间的精钢长刀如同雪亮瀑布般“呛啷”出鞘!凄厉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声骤然炸响!反应快到了人类的极致!
但——
太迟!
毒牙绽放
嗤——啦——噗嗤!!
令人牙酸的、皮肉被暴力撕开、骨骼被刮擦的声音!
杨暄布满污垢和血污的右手五指,如同地狱恶鬼的利爪,深深抠入溃烂伤口内部、如同烂絮般的腐肉深处!
剧痛令他面容瞬间扭曲成最狰狞的地狱修罗!猛地向外一扯!
大团被脓血浸透、粘连着糜烂组织的肮脏绷带被暴力撕开、甩脱!
脓血和腐烂的皮肤如同烂泥般被撕开!
如同扒开了一层腐烂的肉茧,暴露出下面惨烈的、深可见骨的创口!
一柄通体漆黑、毫无光泽、刃尖沾满黑红色污秽粘稠之物、散发着令人作呕血腥恶臭和更为深重致命气息的短刃——“影牙”,骤然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中闪现出它冰冷的獠牙!
刃尖那点凝聚所有黑暗精华的锋芒,似乎吸尽了书房内所有的光亮,成为整个空间唯一冰冷的焦点!
“父亲——!!”杨暄的咆哮如同挣脱了万载寒冰禁锢的洪荒凶兽,混合着血泪、绝望与最终解脱的疯狂!响彻这死寂的死亡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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