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番坊”区,白日里喧嚣的交易散去,只余下海风卷过空荡货栈的呜咽。
费迪南德男爵的“金羊毛号”并未如其他商船般满载丝绸瓷器返航,而是静静停泊在深水区,船帆半收,如同蛰伏的阴影。
船舱深处,烛火摇曳,费迪南德金发下的碧眼闪烁着阴鸷的光。他对面,坐着几名心腹船员和一名皮肤黝黑、眼神狡黠的达雅克向导“毒蝎”。
“泉州规矩太严,”费迪南德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市舶司抽税三成,交易还要在他们眼皮底下,利润被榨干了。”
“男爵大人,”毒蝎操着生硬的卡斯蒂利亚语,“丁香屿巴图鲁是个贪婪又胆小的老鼠,他收了我们的金子和玻璃却不敢行动。”
“不敢行动?”费迪南德冷笑,“那就逼他行动。”
他摊开一张简陋的南洋海图,手指点在“翡翠岛”的位置:“翡翠岛土王黑石与巴图鲁有世仇而且他更大胆”
“男爵的意思?”毒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带人去翡翠岛,”费迪南德声音冰冷,“告诉黑石,我们卡斯蒂利亚王国愿意提供他最锋利的钢剑,最精良的火铳,帮助他统一附近岛屿成为真正的南洋之王。”
他顿了顿,眼中贪婪更盛:“条件是他必须允许我们在翡翠岛建立永久商站,自由交易不受大乾约束,并且将丁香屿的丁香贸易垄断权交给我们。”
“火铳?”毒蝎舔了舔嘴唇,“黑石一定会动心。”
“还有,”费迪南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办法让巴图鲁知道翡翠岛得到了我们的支持,并且准备对付他恐惧和贪婪会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明白,”毒蝎狞笑,“我这就出发。”
“小心绣衣卫,”费迪南德提醒,“走魔鬼礁那条秘道。”
“放心男爵,”毒蝎身影一闪,消失在舱门外的黑暗中。
费迪南德端起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望向窗外泉州港的灯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绕过泉州,控制南洋,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丁香屿,土王宫殿。
巴图鲁在寝殿内焦躁地踱步,床榻暗格里的金币和玻璃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心。
一名心腹侍卫匆匆而入,脸色苍白。
“大王不好了。翡翠岛那边传来消息。黑石他得到了西洋人的支持。西洋人给了他很多火铳和钢剑,他扬言要灭了丁香屿抢走我们的丁香林。”
“什么!”巴图鲁如遭雷击,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西洋人他们怎么敢。”
“千真万确!”侍卫声音颤抖,“探子亲眼看见翡翠岛的武士在海边试射火铳威力惊人。”
巴图鲁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瞬间浸透了锦袍。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黑石本就凶悍,有了西洋火铳他不敢想象丁香屿的结局。
“西洋人费迪南德,”他猛地想起那些金灿灿的诱惑,“他说过可以帮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恐惧压倒了理智,贪婪之火在恐惧的冰层下重新燃起。
“备船!”巴图鲁猛地站起,声音嘶哑,“秘密去泉州港,我要见费迪南德男爵!”
泉州船厂,焚雷司格物院深处。
一间被严格守卫的密室中,烛火通明。
楚惜灵清冷的脸上毫无波澜,正透过那台巨大的“显微水晶镜”,凝视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碎片——那是从西洋自鸣钟擒纵叉上切割下来的样本。
水晶镜的视野里,金属的微观结构纤毫毕现。
不同于大乾精钢的致密均匀,这片金属内部布满了细小的气泡和杂质颗粒,晶粒粗大,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裂纹。
“含磷过高,”楚惜灵低声自语,“导致晶界脆化易断裂。”
她移开视线,看向旁边一份格物院学徒刚送来的报告:“西洋火铳铳管样品分析:材质为普通熟铁,含碳量不均,硫、磷杂质含量高。内壁车削痕迹明显,线膛浅且不规则”
她提笔,在实验记录上写下清秀的字迹:“西洋冶金,重形制而轻材质。其火器,铳管易炸,寿命短;其机巧,材质脆,不耐久。然其玻璃着色、钟表擒纵设计,确有独到之处。”
她放下笔,走到另一张工作台前。
台上,摆放着几块颜色各异的西洋玻璃碎片,以及格物院工匠根据光谱分析初步仿制出的几块样品。
一块仿制的深蓝色玻璃,在烛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泽,纯净度竟不逊于西洋原品。
“铅锑锰,”楚惜灵指尖拂过冰冷的玻璃表面,“配方可优化。”
她拿起一块格物院自制的、嵌有精钢擒纵叉的改良版自鸣钟机芯模型,
轻轻上紧发条。齿轮啮合,发出均匀而稳定的“滴答”声,远比西洋原品更加清脆悦耳。技术的反向渗透,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金陵,紫宸殿后,御书房。
慕容嫣月白常服,乌发松松绾起,立于巨大的西洋海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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