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穷得叮当响,卖房子凑钱,可房子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就先把俩小妾送来,求俞慎宽限几天。过了几天,俞慎夜里在书房坐着,素秋带着个婆子突然进来了!俞慎吓一跳:“妹妹你没事吧?”素秋笑说:“遇蟒蛇是我使的小法术罢了。当晚我就躲进一个秀才家,靠着他娘住下。他说认识哥哥,现在就在门外,快请进来吧!”
俞慎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拿灯一照,不是别人,正是宛平名士周生,平时跟俞慎最谈得来。他拉着周生进书房,亲热得不行。聊了半天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那天天亮时素秋敲开周生家门,周母把她让进去,问明是俞慎妹妹,就要去报信,素秋拦住了,就跟着周母住下。素秋又懂事又会来事儿,周母特喜欢,看儿子没媳妇,偷偷想把素秋许给他,旁敲侧击说了几句。素秋说没听哥哥的话不敢应,周生也因为跟俞慎是好友,不肯没媒人就提亲,只是总留意着外头的事。等听说官司有了转机,素秋才跟周母说想回家,周母就派周生带个婆子送她,还让婆子顺便提亲。
俞慎早觉得素秋在周家住了这么久,心里早有谱,就是没说破;听婆子这么一说,高兴坏了,当场就跟周生定下了这门亲。
素秋刚回来那晚,本想等俞慎拿到孙家的银子再挑明身份,俞慎却摇头说:“以前我气没处撒,才想着拿银子折腾他们。如今妹妹回来了,一万两金子也换不走你!”当即派人通知孙韩两家,官司说不打就不打了。又寻思周生家不算富裕,住得又远,上门迎亲太费劲,干脆把周母接来,让他们住在恂九以前的院子里。周生备了彩礼鼓乐,风风光光把亲成了。
有天嫂子逗素秋:“如今嫁了新女婿,当年跟孙某甲同床共枕的日子,还记得不?”素秋笑了笑,扭头问丫鬟:“你还记得不?”嫂子纳闷,追问才知道,原来三年婚姻全是丫鬟代劳!素秋每晚上给丫鬟画好眉毛,把她支过去,自己对着蜡烛干坐,孙某甲愣是没发现。嫂子听得直咋舌,求她教这法术,素秋光笑不说话。
转年大考,周生本想跟俞慎一块儿去,素秋说没必要,俞慎硬拉着他走了。结果俞慎中了举人,周生落榜回来,渐渐没了做官的心思。过了一年母亲去世,干脆断了赶考的念头。
一天素秋突然对嫂子说:“以前你问我法术,我不肯说怕吓着人。如今我要远走了,把秘诀教给你,往后遇上兵荒马乱能防身。”嫂子惊问咋回事,素秋叹道:“三年后这儿就没人烟了。我身子弱经不住惊吓,得去海边隐居。大哥是享富贵的命,没法跟我走,所以来道别。”说着把法术全教给了嫂子。
过了几天,她又跟俞慎辞行,任凭怎么挽留都没用,哭得眼泪汪汪。问她去哪儿,死活不肯说。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带着个白胡子老仆,牵着两头驴子走了。俞慎偷偷派人跟着,走到胶莱地界时,突然漫天尘土遮天蔽日,等天晴了,早没了人影。
三年后果然闯贼入关,村村寨寨成了废墟。韩夫人按素秋教的,剪了纸人放在门里,贼兵一来,看见门口站着丈把高的韦驮菩萨,吓得扭头就跑,一家人才保了平安。后来村里有个商人出海,遇见个老头特像当年的白胡子老仆,可胡子头发全变黑了,猛地没认出来。
那老头停下脚步笑着说:“我家公子还硬朗吧?麻烦捎个话:秋姑在这儿过得挺自在。”商人问他住在哪儿,老头说:“远着呢,远着呢!”说完匆匆走了。俞慎听说后,派人到老头出现的地方四处打听,最终也没找到任何踪迹。
蒲松龄说:“靠笔杆子吃饭的人没官运,这事儿由来已久了。起初志向挺明确,可到头来却没坚持住。难道真像那些瞎了眼的考官,批卷只看命数不看文章吗?恂九一次落榜就气绝身亡,像条书虫似的痴傻,多可怜啊!可悲啊,与其硬着头皮往上冲,不如蜷着身子躲起来更实在。”
贾奉雉1
贾奉雉是平凉人,才名在当地数第一,但每次考试都落榜。有天路上遇着个秀才,自称姓郎,风度潇洒,说话总能点到要害。贾奉雉把人邀回家,拿出自己的文章求指点。郎秀才读完直摇头:“你这文章,考秀才拿第一够够的,但想中举人,连榜尾都够不上。”
贾奉雉问:“那咋办?”郎秀才说:“天下事就是这样,踮着脚够就难,弯个腰捡就容易,这还用我说?”就指了几个人和几篇文章做例子,大多是贾奉雉鄙视得不屑提的。贾奉雉听了直笑:“读书人写文章,贵在不朽,就算满汉全席,也得让天下人觉得正常。靠这破玩意儿捞功名,就算当宰相也是贱!”
郎秀才说:“这话不对。文章再美,格调低就传不开。你要想抱着卷子老死就算了;不然的话,那些考官都是靠这路货色爬上去的,难不成会为了看你文章,现换副心肝眼睛?”贾奉雉听完没吱声。郎秀才起身笑着说:“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说完告辞走了。
这年秋天贾奉雉又去赶考,果然又落榜了。他闷闷不乐,越想越觉得郎秀才的话在理,就把之前郎指点的那些文章硬着头皮读。可没读完一篇就昏昏欲睡,心里别扭得慌,完全看不下去。
又过了三年,眼看又要赶考,郎秀才突然来了,俩人见了面挺热乎。郎秀才掏出自己押的七道题,让贾奉雉写文章。第二天看了文章直摇头,让重写;写完还是挑毛病。贾奉雉逗他玩,从往年落榜卷里挑那些冗长空洞、没法见人的句子,连缀成一篇文章,等他来给他看。
郎秀才一看乐了:“这就对了!”让贾奉雉熟记,千叮万嘱别忘了。贾奉雉笑他:“跟你说实话,这文章我打心眼里瞧不上,转眼就忘,就算挨板子也记不住!”郎秀才坐书案前,硬逼着他自己念了一遍,然后让他光着背,用笔画了道符才走,说:“有这个就够了,能把书全扔一边了。”贾奉雉看那符,用水洗不掉,都渗进肉里了。
贾奉雉进了考场,发现郎秀才押的七道题一道没差。可他回头想自己平时写的文章,脑子一片空白,唯独那篇瞎拼凑的狗屁文章记得清清楚楚。可提起笔来又觉得丢人,想改几个字,绞尽脑汁也憋不出一个像样的词。眼看太阳西沉,只好硬着头皮把那堆废话抄了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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