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写完,他拿给同衙门的凌先生看。凌先生觉得太亵渎神明,劝他别用。周先生不听,把文章交给仆人送走了。没过多久,周先生在衙门里突然死了;接着那仆人也死了;徐夫人生完孩子后,也生病去世了。起初大家还没觉得奇怪。
周先生的儿子从都城来接父亲的灵柩,夜里跟凌先生同住,梦见父亲告诫他:“写文章不能不谨慎啊!我没听凌先生的话,用了轻佻的词句,惹得神明发怒,才短命早死;还连累了徐夫人,连焚烧祝文的仆人都遭了殃;恐怕阴间的惩罚还没完呢!”儿子醒来告诉凌先生,凌先生也说做了同样的梦,还复述了那篇祝文的内容。周先生的儿子听了吓得心惊肉跳。
异史氏说:“放纵笔墨,写得痛快淋漓,这是文人常有的事。可淫秽轻慢的词句,怎么敢拿来祭告神明呢!狂生无知,遭冥罚是活该。但让贤德的夫人和千里之外的仆人,接连死去却不明不白,这不就像刑律里不分主犯从犯一样糊涂吗?真是太冤了!”
褚遂良
长山有个姓赵的,租住在大户人家里。他得了个肚子结块的病,又穷又孤单,眼瞅着就快咽气了。有天,他强撑着挪到屋檐下乘凉,醒过来时,看见身边坐了个绝世美人。他赶紧问:“你是谁啊?”姑娘说:“我特意来给你当媳妇的。”
老赵吓一跳:“别说我这穷光蛋不敢瞎想,就我这口气都快没了,娶媳妇有啥用?”姑娘说:“我能治好你的病。”老赵叹口气:“我这病不是三两天能好的,就算有好药方,我也没钱买药啊!”姑娘笑了:“我治病不用吃药。”说完就把手按在他肚子上,使劲揉。老赵觉得她手掌热得像火,没一会儿,肚子里的硬块就隐隐发出碎裂声。又过了会儿,他想上厕所,急忙爬起来跑出几步,解开衣服一泻千里,黏糊糊的东西里裹着硬块全排了出来,顿时浑身舒坦。
他躺回原处,问姑娘:“你到底是哪家的娘子?快告诉我姓名,以后我好烧香供奉你。”姑娘说:“我是狐仙。你前世是唐朝的褚遂良,曾对我家有恩,我一直惦记着报恩。找了你好久,今天总算见着了,总算能了心愿啦。”老赵自觉穷酸邋遢,又怕茅屋里的灶灰弄脏姑娘的衣裳,姑娘却催他回家。
进了门,屋里只有烂草没席子,灶台冰凉没烟火,老赵苦着脸:“你看我这光景,实在配不上你;就算你不嫌弃,可米缸见底,拿啥养活老婆孩子?”姑娘只说:“别担心。”话音刚落,一回头,床上已经铺好了毡席被褥;再转眼,满屋子都贴上了银光闪闪的纸,像镜子一样亮,家具全换新了,桌上摆满了酒菜。两人高高兴兴喝起酒来。天黑后同床共枕,真成了夫妻。
房东听说这事稀奇,想见见狐仙,姑娘大大方方就出去了。消息传开后,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姑娘也不拒绝。有人摆酒请他们,她必定和老赵一起去。有天酒席上有个孝廉,心里偷偷打起坏主意,姑娘立刻就知道了,当场数落他,还伸手推他脑袋——孝廉的头穿过窗棂伸到屋外,身子却还在屋里,来回动弹不得。众人赶紧求情,姑娘才把他拽回来。
过了一年多,来拜访的人越来越烦,姑娘渐渐腻了。被拒绝的人就骂老赵。端午那天,正喝酒热闹时,突然跳进一只白兔。姑娘起身说:“捣药的仙翁来叫我了!”又对兔子说:“你先走吧。”兔子蹦出去不见了。姑娘让老赵拿梯子,老赵从屋后扛来一架几丈高的长梯,往院里一棵大树旁一靠,梯子顶比树梢还高。姑娘先爬上去,老赵也跟着爬。她回头喊:“亲友里有想跟我走的,赶紧上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爬,只有房东家一个小僮兴冲冲跟在后面。
越爬越高,梯子顶都伸进云彩里看不见了。众人再看那梯子,原来是多年前的破门板,只是拆了白板而已。冲进老赵屋里一看,还是原来那面灰墙、那口破灶,啥都没变。本想等小僮回来问问,却再也没见人影。
刘全
邹平有个当牛医的侯老头,有天挑着饭给地里干活的人送吃的。走到野外,突然一阵旋风在他面前打转转,侯老头就用木勺舀起米汤,一边洒一边念叨着祭奠风。连洒了好几勺,风才停下来。过了些日子,他去城隍庙闲逛,走到廊下时,看见里面塑着刘全献瓜的神像,鸟雀拉的粪糊住了神像的眼睛。侯老头念叨说:“刘大哥咋就被弄脏成这样!”就用指甲把鸟粪给抠干净了。
又过了几年,侯老头生病躺在床上,被两个阴差抓走了。到了阴曹地府的官衙前,俩阴差使劲跟他勒索钱财,侯老头正愁没辙呢,突然从里面出来个穿绿衣服的人,看见他惊讶地问:“侯大爷您咋来了?”侯老头赶紧把被抓的事说了。绿衣人训斥俩阴差:“这是你们侯大爷,怎么敢无礼!”俩阴差吓得直打哆嗦,连连道歉说不知道。这时突然听见鼓声像打雷一样响,绿衣人说:“早朝开始了。”就带侯老头一起进去,让他站在台阶下,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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