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深处没有一丁点的光，越往里面，甚至连水声都听不见了。
老何带着谭飞走到一个石阶上坐下。
老何道：“我就去到过前面那块地方，这边都没有进来过，但是我听说这里是有其他出口的，所以我才想着如果能把那尸体用布包起来，从这里离开就行，不然还要带着具尸体爬绳，这非常累。”
谭飞道：“空气里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再看周围的痕迹，没有人走动过，这个防空洞荒废很久了吧？”
“那不是好事吗？”
谭飞一顿，笑了笑：“对，是好事。”
老何抬起头，凭借着谭飞手里的手电筒光，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后道：“其实老郭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不过我刚才没有骗你，我跟老郭的确不算是什么好朋友，他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因为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希望能找个人说一说，然后就是我了。”
说着，老何的眼神变得深沉：“也有一种可能，他愿意跟我讲，是因为我也读过一些书。”
“但是我读的这些书跟老郭没法比，老郭这个知识分子，是颇有含金量的。”
“他之前是科研人员，不过他科研的方向被人为的控制了。后来他不想这样下去，提出异议，结果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那人性格强势，不容别人质疑和反对，在老郭几次三番都不肯配合后，那人便迫害了老郭。”
“老郭那段时间特别惨，后来，他干脆装死跑了。他跟我说，如果不跑的话，那就是真的死了。”
谭飞是肃容：“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老郭有没有说这个人是谁？”
老何道：“你说巧不巧？就像是我今天对你们说过的话一样，当时我也问老郭这个人是谁，他跟我说他不想我卷入进来，所以——”
谭飞点头：“我懂了。”
老何道：“老郭是装死才跑出来的，这一路跑得非常辛苦，他跟我说，那个人一直想要把他灭口，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之所以会跑到九湾村来当一个巡山员，就是因为想要一个全新的身份来隐姓埋名。”
“而他在这里确实过了一段不错的生活。”
“他拜了你们九湾村的老屈做师父，还把老屈的女儿给娶了。”
谭飞忍不住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后来……”老何皱眉，“他结婚之后，就生了孩子。本来巡山员这活儿就没多少工资，他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更加拮据了。然后，他在同样身为巡山员的九湾村里的一位同事的带领下，认识到了黑市。在……赖萍村。”
谭飞想到了日记本上，在那前几页全是“苦”。
那一连串的“苦”字，一度让他没有再翻日记本的兴趣，好几次差点放弃。
不过谭飞没想到，这些老郭记在日记本上的东西，居然全部都告诉了老何。
“老郭跟我说起赖萍村的时候，我以为他的日子会好起来，结果没想到，他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被卷入了一件杀人案里去。”
“那杀人案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他跟我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不能说出去。”
“以前，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跟上面的组织对着干，哪怕要被人杀害，他都不怕。”
“可是现在，他有了老婆，有了孩子，他不敢再这么跟人硬碰硬。”
“以及，他说他穷怕了，苦怕了。”
说最后这句话时，何春平扯了扯唇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想到那满纸的“苦”字，谭飞仿若也品尝到了“苦”。
谭飞淡淡道：“不是谁都可以当英雄，也不是上一刻是英雄，下一刻就还能继续当英雄。”
何春平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谭飞点头：“是啊。都是普通人，没必要非去当英雄。”
可以为了信念而坚持，也可以拥有怯弱的权利。
本来就已经，这么苦了。
何春平继续说下去：“这件杀人案，只是一个开始。”
“后面还有？连环杀人？”谭飞好奇。
何春平摇摇头：“不是，而是这个因种下了，后面的，就都是果。”
“什么样的果？”
“被害者的家人，因为老郭不肯作证而恨上了他，”何春平叹气，“这位家属很厉害，不仅自己手刃了凶手，还把一系列的人全给废了，并且，他竭尽所能在查老郭是谁。”
谭飞道：“这么厉害？”
“嗯，的确厉害，也终于让他找到了九湾村，知道了老郭是九湾村的巡山员。”
谭飞肃容：“然后呢？”
“然后，他杀了老郭的妻子。”
谭飞惊道：“他杀了老郭的老婆？故意的吗？”
“嗯，而且，是当着老郭的面杀的，他让老郭接下去的日子都不好过。”
“真是……”
真是禽兽啊。
老何长叹：“后来，这个人一直在跟着老郭，盯着老郭，老郭无论做什么事情，他全都了如指掌，并以此折磨老郭为乐。”
谭飞道：“他这么闲的吗？不用工作，不用生存？”
老何笑了：“都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偷蒙拐骗不是很简单？对了，他在折磨老郭的同时，还带了一个徒弟呢。”
谭飞的脑子忽然转得非常快：“吴达？”
老何一顿：“你竟然认识吴达？”
谭飞道：“老何，我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不隐瞒了，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刚亲手抓到了吴达，并且把他交给了门宁的警察。”
老何瞪大眼睛，一下子坐直身子：“你竟然把吴达给抓住了？！”
“我之所以认识吴达，是因为庄健。”
谭飞于是把庄健当初一心想要进城打工挣大钱，然后被吴达所骗，差点被当成黑工和劳动力，被廉价贩卖的事情全部说出。
老何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后道：“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谭飞深深看着老何，淡淡道：“那个人一直在暗中观察老郭，并且以此发展吴达成为徒弟，还教了吴达一身贩卖人口的本事，那么，他就只发展了吴达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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