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绮罗一身素衣，跟随赵十三和赵樱行于朦胧巷陌间。
临近正午，市肆的人声愈发嘈杂，弥漫在四下的喧闹声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好在赵十三尚能辨别出何处藏匿着精于黑市之道的买卖人。
几人一路辗转。
终在一间无名前的小酒肆前驻足，门前悬挂的朽帘被风掀起，露出入门的几处高脚木桌。酒气氤氲其中，三五成群的豪客怡然自得，声浪之中有片刻的欢笑与怒骂交错。
温绮罗略作整顿，已是从容入内。
她注意到赵十三略显狐疑地瞟向一角，便循之望去，果然，那人世故圆滑，正是街尾一带的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
“十一娘的事，你可知些风声？”温绮罗直截了当，清凉的声线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仿佛低语在耳旁。
那小贩闻言，面色微滞，随即转为作态，仿佛试图掩饰内心不安，彼此对峙了一瞬。温绮罗并未逼迫，反而从袖中抽出一枚银锭，悄然放在桌上，目光坚定。
“娘子怕是不知，这消息……可不是银钱的事。你所问的人，谁人敢谈他的细密事呢，蜉蝣撼树，必是无果。”那人嗓音沙哑，似笑非笑盯住银子，眼中虽有些许贪婪，却更多是对十一娘的忌惮。
赵樱顿时有些急了，又从袖中拿出一锭银来，“如此，可够了？我们只想知道不开市时……”
温绮罗眉间微蹙，心知这条路不会通畅，但赵十三从旁微微一敲，他似懂她心意，于是打断赵樱的话道：“既如此，便当我等无礼，这些银钱自然是要给你的辛苦。这里人多口杂，不妨与我等寻个清净地儿，这银钱，必不会少予你。”
那人愣了愣，仿佛心中退却半步，但在赵十三目光刻意的注视下，几丝挣扎后最终低下头去，“你们问这事，我是有心无力。若问旁的，倒可说上一说。”说罢，他轻轻拾起酒碗，仿佛自此无声解开一层禁令，将之饮尽后，便向桌后退去。
在这个被声浪淹没的小酒肆里，温绮罗轻轻倚靠在一侧灰暗的柱子边，目光紧盯着情报贩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云雾消散，她明白此人不愿多言，全因那深深藏在每一缕气息中的忌惮。
“有些事藏着掖着，未必能有益处。何不放手一搏？我等也不是不懂规矩之辈，或是把我们带到他长流连之地，之后种种便与你无关。”说罢她手指轻叩桌面，示意桌上的两锭银锭，意味不言而喻。
此言一出，情报贩子神情微动，垂下的眼帘缓缓抬起，眸中闪烁着片刻犹豫。
他看了看跃然桌上的银锭，随后将之收入囊中，眼神中暗藏着一丝妥协的意味。
片刻寂静后，他开口：“那好，带你们过去一遭，便罢了。之后之事……我是不敢再问的。”
温绮罗展颜一笑，这笑容虽淡，却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从容。她心里清楚，与其逼迫，不如退而求其次，这一条暗道若能尝试，便已是进展。
沿街的几道巷陌转折如蛛网，微风掠过之际仿佛霎时改换风云模样。
三人跟随着那人的身影，在影影绰绰中渐行渐远，肩背上的风尘滚滚，再远一些，一处低矮的院落门前，墙垣上依旧隐约显出道道深印，如黑色的昨夜梦魇。
十一娘常现于此……
一时间，温绮罗心口跃动了些许不明所以的悄然波动。
走到最后的巷口拐角，已是城中的偏隅之处。情报贩子轻轻停步，指了指前方。
“再过去，就到了她常去的地界。我不便深入，之后全凭诸位贵客的运气了。”
温绮罗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望了一眼赵十三，赵十三对她微微颔首示意，表示理解。
这一跃前的片刻静默中，她的神情笃定，似能融入这一切之中。
“多谢。”温绮罗声音温润如玉，情报贩子微微一愣，似乎未想到她会如此表现感激之意，随后便无声地退去，仿佛从未现身。
温绮罗转身步入那未知的街区，仿佛步入的是另一重世界，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独特的味道，像是遗留的往事。
“你们真的相信那人？”赵樱稍靠近他们，压低声音问。
温绮罗停下脚步，低头思量半晌。柔声答道：“他贪财是不假，可倒也不愿得罪我们。”毕竟赵十三怀中的剑，那贩子却没错过眼去。
*
温绮罗心绪仍未平定，步入一片光线渐暗的街道，只觉周围景象愈发凄凉。
他们沿着那条愈加狭窄的街道走着，两旁低矮的房屋墙壁泛着斑驳，青苔肆意生长，偶有破败的窗户向外流泻着微弱的灯火，投射出摇曳的影子。
她脚步放缓，赵十三与赵樱亦步亦趋相随，三人无言但步伐一致。
目光在阴影里穿梭，留意着任何可能的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条流浪狗在垃圾堆里觅食时偶尔发出的哀嚎，宛若被岁月遗弃的角落。
前方不远处，却有一处门庭洁净的院落，在这衰败浊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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