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老和尚赶出来,指着道人对鲁智深说:“这个道人就是飞天夜叉丘小乙!” 鲁智深听了,便提着禅杖,跟在后面。那道人不知道鲁智深在后面跟着,只顾走进方丈后面的墙里去了。鲁智深随即跟到里面,只见绿槐树下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些菜肴,有三个盏子,三双筷子,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眉毛像用漆刷过一样黑,眼睛如同黑墨,浑身长满了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妇人。那道人把竹篮放下,也坐了下来。
鲁智深走到他们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说道:“请师兄入座,一起吃一杯。” 鲁智深提着禅杖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把这寺院弄得如此荒废?” 那和尚说:“师兄请坐,听小僧说。” 鲁智深睁大眼睛说:“你说,你说!” 那和尚说:“以前我们这寺庙可是个好地方,田庄广阔,僧众很多,只因为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喝酒撒泼,用钱养女人,长老管不住他们,他们还把长老排挤告了出去。因此寺庙才荒废了,僧众都走散了,田土也都卖了。小僧和这个道人新来这里住持,正打算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鲁智深问:“这个妇人是谁?怎么在这里喝酒?” 那和尚说:“师兄容我禀告:这个娘子,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以前她父亲是本寺的施主,如今家境败落,最近十分窘迫,家里人口都没了,丈夫又生病,所以来敝寺借米。小僧看在施主的面子上,拿酒招待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尽些礼数。师兄别听那几个老糊涂乱说。” 鲁智深听了他这番话,又见他态度如此恭谨,便说:“可恶那几个老僧戏弄洒家!” 于是提着禅杖,又回到香积厨。这几个老僧刚刚吃了些饭,正在那里。见鲁智深气冲冲地出来,鲁智深指着老和尚说:“原来是你们几个把寺院败坏了,还在俺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齐声说:“师兄别听他的,他现在还养着一个妇女在那里。他刚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没器械,不敢和你相争。你要是不信,再去一趟,看他怎么对你。师兄,你自己想想:他们吃酒吃肉,我们连粥都没得吃,刚才就怕师兄你吃了。” 鲁智深说:“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他倒提着禅杖,又往方丈后面走去,只见那角门已经关上了。鲁智深大怒,一脚踢开角门,冲了进去,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手持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到槐树下要与鲁智深争斗。鲁智深见了,大吼一声,轮起手中禅杖,与崔道成打了起来。这两个和尚争斗的场面如何呢?
一个袈裟不整,手中斜刺着朴刀攻来;一个紧紧系着直裰,掌内横飞禅杖抵挡。一个咬牙切齿,就像尉迟敬德大战秦琼;一个圆睁双眼,好似张飞迎战吕布。一个从来都不看梁武帝的《梁皇忏》,一个半辈子都懒得念《法华经》。
那生铁佛崔道成,手中拿着朴刀,与鲁智深拼斗。两人一来一往,打了十四五回合。崔道成渐渐不敌鲁智深,只能招架躲闪,抵挡不住,正打算逃跑。这时,丘道人见崔道成抵挡不住,便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步冲了过来。鲁智深正在打斗,只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却又不敢回头看,不时看到一个人影,知道有人暗算自己,便大喝一声:“着!” 崔道成心慌意乱,以为被鲁智深的禅杖击中,急忙跳出圈子。鲁智深正要回身,正好与他们三人面对面。崔道成和丘道人又一起与鲁智深打了十多个回合。鲁智深一来肚子里没吃东西,二来走了很多路,三来敌不过他们两个精力充沛的人,只好卖个破绽,拖着禅杖就跑。崔道成和丘道人拿着朴刀,一直追到山门外。鲁智深又与他们斗了十个回合,实在敌不过,便抽回禅杖逃走了。崔道成和丘道人追到石桥下,坐在栏杆上,不再追赶。
鲁智深跑了二里路,才喘过气来,心里寻思:“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着跑,没拿。路上又没有盘缠,肚子还饿着,这可怎么办?要是回去,又打不过他们,他们两个对付我一个,白白送了性命。” 他信步向前走去,走一步,懒一步,走了几里路,看到前面有一片大林子,里面都是赤松树。但见:松树的虬枝交错纵横,好似数千条光着脚的老龙;怪异的影子参差不齐,宛如几万道红鳞巨蟒。远远望去,仿佛是判官的胡须,走近一看,又像魔鬼的头发。不知道是谁把鲜血洒在树梢上,让人怀疑是朱砂铺在了树顶。
鲁智深看了说:“好一座阴森恐怖的林子!” 正看着,只见树影里有一个人探头探脑,望了一眼,吐了一口唾沫,又闪了回去。鲁智深看了说:“俺猜这个家伙是个拦路抢劫的强盗,正在这里等过往行人,见洒家是个和尚,觉得不吉利,吐了口唾沫,躲进去了。那家伙可真是倒霉,撞上了洒家。洒家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正好剥了那厮的衣裳换酒喝。” 于是提着禅杖,径直冲到松林边,大喝一声:“喂,林子里的家伙,快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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