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夜。第二天,天色还没亮,众人就起床,打算趁着早晨凉快赶路。杨志跳起来大声喝道:“去哪儿!先睡下,等会儿再说。” 众军汉说:“不趁早走,等太阳大了热得走不动,又要挨打。” 杨志大骂道:“你们懂什么!” 说着拿起藤条要打人。众军汉只好忍气吞声,又躺了回去。当天一直到辰牌时分,才慢悠悠地生火做饭,吃完后继续赶路。一路上,杨志不停地驱赶着众人,不许他们到凉快的地方休息。那十一个厢禁军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抱怨,两个虞候也在老都管面前絮絮叨叨地说杨志的坏话。老都管听了,虽然没太在意,但心里也对杨志有些恼怒。
闲话不多说。就这样走了十四五日,那十四个人,没有一个不埋怨杨志的。这天在客店里,辰牌时分,众人又慢悠悠地生火,吃完早饭继续赶路。当时正是六月初四,还没到晌午,一轮红日高悬天空,没有半点云彩,天气酷热无比。古人有八句诗形容这般炎热:
祝融从南方赶来,挥舞着鞭子驱赶着火龙,火旗烈烈,烧得天空一片通红。
太阳当空,仿佛凝固不动,天下如同处在巨大的红炉之中。
五岳的翠绿被热气蒸干,云彩消散;阳侯在海底也因酷热而发愁,波涛干涸。
何时能有一夜秋风刮起,为我扫除这天下的炎热。
这一天他们走的路,全是偏僻崎岖的山间小径,翻山越岭。杨志监督着那十一个军汉,大约走了二十多里路。军汉们想找个柳阴下歇凉,却被杨志拿着藤条赶了过来,喝道:“快走!想歇凉,等会儿再说。” 众军人看看天色,四周没有半点云彩,那酷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但见:
热气扑面而来,尘土飞扬。万里乾坤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轮烈日如同火伞高悬。四野没有云彩,风呼啸着,海面仿佛沸腾起来;千山被烈日灼烧,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要碎裂成灰。空中的鸟雀仿佛性命不保,纷纷逃到树林深处;水底的鱼龙似乎也难以忍受,纷纷钻入泥土之中。这酷热让石虎都喘不过气来,就算是铁人也要汗流浃背。
当时杨志催促着一行人在山中的偏僻道路上前行,眼看着日头到了正午,石头被晒得滚烫,军汉们脚疼得走不动了。众军汉说:“这么热的天,简直要把人晒死。” 杨志呵斥军汉们:“快走!赶到前面的冈子上,再做打算。” 正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座土冈子。众人看这冈子,只见:
冈顶上有上万株绿树,冈下根处长着一片黄沙。冈子险峻,形状好似老龙,只听得风雨之声回荡。山边的茅草杂乱地生长着,如同遍地的刀枪;满地的石头,就像沉睡的两行虎豹。别说西川蜀道艰险,要知道这里就是太行山。
当时一行十五人爬上冈子,放下担子,那十四个人都跑到松阴树下躺下了。杨志着急地说:“糟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竟然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 众军汉说:“就算你把我们剁成七八段,我们也实在走不动了。” 杨志拿起藤条,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刚把这个打起来,那个又躺下了,杨志毫无办法。这时,只见两个虞候和老都管气喘吁吁地也爬到冈子上,在松树下坐下喘气。老都管看到杨志打军健,说道:“提辖,天气确实太热了,他们走不动了,就别为难他们了。” 杨志说:“都管,你不了解,这里正是强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地名叫黄泥冈。平常太平的时候,大白天都有人出来打劫,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谁敢在这里停脚!” 两个虞候听杨志这么说,便说道:“你都说好几遍了,就会用这话来吓唬人。” 老都管说:“就让他们众人歇一歇,等过了中午再走,怎么样?” 杨志说:“你也糊涂了,这怎么行!从这里下冈子,还有七八里路都没有人烟,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歇凉!” 老都管说:“我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你先去赶着他们众人先走。”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谁要是不走,吃我二十棍。” 众军汉一起叫嚷起来。其中一个分辩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的担子,可不像你空手走路。你真的不把我们当人!就算是留守相公亲自来押解,也得让我们说句话。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只知道逞强!” 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把我气死,就只能用打来解决了。” 说着拿起藤条,朝着那人的脸就打过去。老都管大声喝道:“杨提辖,住手,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的时候,门下的官军成千上万,见了我都毕恭毕敬,连声答应。不是我自夸,就你这么个差点丢了性命的军人,相公可怜你,提拔你做个提辖,这官职小得像草芥子一样,你竟然如此逞能。别说我是相公家的都管,就是村里的一个老人,你也该听劝,只顾打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杨志说:“都管,你是城里人,在相府里长大,哪里知道这路途上有千难万难。” 老都管说:“四川、两广我都去过,可没见过你这么卖弄的。” 杨志说:“现在可不像太平时候。” 老都管说:“你这话该割舌头,如今天下怎么就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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