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裹着一顶猪嘴头巾,脑后戴着两个太原府产的金不换纽丝铜环。上身穿着一件黑绸衫,腰间系着一条白色搭膊,下面打着腿絣护膝,脚蹬八搭麻鞋。桌子边靠着一根短棒,横头放着一个衣包。
那人生得八尺来高,脸色淡黄,颧骨突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嘴上没有胡须。宋江便把酒保叫过来,说道:“我的随从人多,我和这位兄弟想借你店里里面的位置坐一坐。你让那位客人把那副大座头让给我的随从们,让他们能坐下来吃点酒。” 酒保答应道:“小人明白。” 宋江和燕顺到里面坐了下来,先让酒保打酒来:“先用大碗给我的随从们每人打三碗,有肉就买些来给他们吃,然后再到我们这里斟酒。” 酒保又见随从们都站满在酒垆边,便走到那个像公人模样的客人面前,说道:“劳驾您,把这副大座头让给里面两位官人的随从坐一坐。” 那汉子听酒保称他 “上下”,心里不高兴,顿时烦躁起来,说道:“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什么官人的随从,就想换座头,老爷我不换!” 燕顺听了,对宋江说:“你看他多无礼啊?” 宋江说:“随他去吧,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便按住了燕顺。只见那汉子转过头,对着宋江和燕顺冷笑了一声。酒保又陪着小心说:“这位爷,您就行行好,成全我这小买卖,换一换又有何妨呢?” 那汉子大怒,拍着桌子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欺负老爷我独自一个人,就想换座头。就算是赵官家来了,老爷我也不换!你再敢多嘴,看我大拳头不揍你!” 酒保说:“小人我也没说什么呀。” 那汉子喝道:“量你这小子也不敢说什么!” 燕顺听了,哪里还忍耐得住,便说道:“你这汉子,也太蛮横了!不换就不换,别在这儿吓唬人。” 那汉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抄起短棒拿在手里,回应道:“我骂他关你什么事!老爷我天下只服两个人,其余的人在我眼里都不过是脚下的泥!” 燕顺更加恼怒,提起板凳,就要朝那汉子打过去。宋江见那人说话不同寻常,便横身挡在中间劝解道:“大家都别闹了。我倒想问你,你说天下只服的那两个人是谁?” 那汉子说:“说出来吓你一跳!” 宋江说:“愿闻二位好汉大名。” 那汉子说:“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孙子,人称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宋江暗暗点头,又问:“另一个是谁?” 那汉子说:“这一个更厉害,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 宋江听了,看了燕顺一眼,暗自好笑。燕顺也早就把板凳放下了。那汉子又说:“除了这两个人,就是大宋皇帝,老爷我也不怕!” 宋江说:“你先别急,我问你。既然你说起这两个人,我都认识。你是在哪里和他们二人相识的呢?” 那汉子说:“你既然认识,我就不瞒你。三年前我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多月,只是没见过宋公明。” 宋江说:“你认识黑三郎吗?” 那汉子说:“你既然提到了,我如今正打算去找他。” 宋江问道:“谁让你去找他的?” 那汉子说:“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让我带家书去寻他。”
宋江听了,心中大喜,上前一把拉住那汉子,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我就是黑三郎宋江。” 那汉子仔细打量了宋江一番,随即下拜道:“真是幸运,让小弟能遇到哥哥,差点就错过了,还得白跑一趟去孔太公那里。” 宋江把那汉子拉进里面,问道:“家里最近没什么事吧?” 那汉子说:“哥哥听我讲:小人姓石名勇,原本是大名府人氏。平日里靠赌博为生,在老家大家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石将军。因为在赌博时一拳打死了人,逃到柴大官人庄上。经常听往来江湖的人说起哥哥的大名,所以特地去郓城县投奔哥哥,却又听说哥哥因事在逃。后来见到四郎,听我说了柴大官人,他说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所以又让我来拜见哥哥。四郎特地写了这封家书,让我带到孔太公庄上,还说要是找到了哥哥,‘让兄长赶紧回来’。” 宋江听了,心中起了疑忌,便问道:“你到我庄上住了几天,见到我父亲了吗?” 石勇说:“小人在那里只住了一夜就来了,没见到太公。” 宋江把要去梁山泊入伙的事都跟石勇说了。石勇说:“小人自从离开柴大官人庄上,在江湖中就只听闻哥哥大名,说哥哥疏财仗义,济困扶危。如今哥哥既然要去那里入伙,一定要带上我。” 宋江说:“这个你不必多说,多你一个又何妨。先来和燕顺见个面。” 又对酒保说:“就在这里斟酒,别去别处。” 喝了三杯酒之后,石勇便从包裹里取出家书,急忙递给宋江。宋江接过来一看,只见封皮是倒着封的,上面也没有写 “平安” 二字。宋江心里越发疑惑,急忙撕开信封,从头读到一半,后面写道:
“父亲在今年正月初头,因病去世,如今停丧在家,专门等哥哥回来迁葬。千万,千万!切不可耽误!宋清泣血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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