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宋江和两个防送公人取道前往江州。那两个公人见山寨里有那么多兵马,众头领一个个都对宋江恭敬有加,又得了不少银子,一路上便小心伺候着宋江。三个人在路上,免不了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夜晚住宿、清晨赶路。大约走了半个多月,来到一个地方,远远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岭。两个公人说道:“好了!过了这条揭阳岭,就是浔阳江,到江州就是水路了,相去不远。” 宋江说:“天气炎热,趁早上凉快过岭去,找个地方投宿。” 公人说:“押司说得对。” 三个人相互照应着,奔过岭来。走了半天,终于翻过岭头,一眼就看见岭脚边有一个酒店,酒店背靠陡峭山崖,门前有一棵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在那树阴下挑出一个酒旆儿。宋江见了,心中欢喜,便对公人说:“我们肚子正饥渴呢,原来这岭上有个酒店,我们去买碗酒吃了再走。”
三个人走进酒店,两个公人把行李放下,将水火棍靠在墙上。宋江让两个公人坐在上首,自己在下首坐下。过了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出来,宋江喊道:“怎么不见主人家?” 只听到里面回应道:“来了,来了!” 从旁边屋子走出一个大汉。宋江看这汉子,是怎样的模样呢?但见:
赤色的虬须胡乱地散开,红丝满布的虎眼睁得滚圆。
揭岭上的杀人恶魔,酆都来的催命判官。
那人走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布背心,露出两条胳膊,下面围着一条布手巾,对着宋江三个人作揖道:“拜见!客人打多少酒?” 宋江说:“我们走得肚子饿了,你这里有什么肉卖?” 那人说:“只有熟牛肉和浑白酒。” 宋江说:“最好。你先切二斤熟牛肉来,打一角酒来。” 那人说:“客人莫怪我直言,我这里在岭上卖酒,得先交钱,才能吃酒。” 宋江说:“这有何妨,先交钱吃酒,我也乐意。等我先拿银子给你。” 那人说:“如此最好。” 宋江便打开包裹,取出些碎银子。那人站在一旁偷偷瞧着,见他包裹沉重,像是有不少油水,心里顿时有了八分欢喜。接过宋江的银子,便去里面舀了一桶酒,切了一盘牛肉端出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双筷子,开始筛酒。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说道:“如今江湖上坏人多,有不少好汉都着了道儿。酒肉里被下了蒙汗药,麻翻了,财物被劫走,人肉还被拿去做馒头馅子。我只是不信,哪有这种事!” 那卖酒的人笑着说:“你们三个说了这话,可就别吃了。我这酒和肉里面,都放了麻药。” 宋江笑着说:“这位大哥,见我们说起麻药,就来打趣。” 两个公人说:“大哥,热着吃一碗也好。” 那人说:“你们要热着吃,我便拿去温一温。” 那人把酒水温热后端来,筛成三碗。三人正处于饥渴之中,酒肉到口,哪有不吃的道理。三人各吃了一碗。只见两个公人瞪大了双眼,口角边流下涎水,你拉我扯,向后便倒。宋江跳起来说:“你们两个怎么吃了三碗就醉成这样?” 上前去扶他们,没想到自己也头晕眼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三人睁着眼,面面相觑,全身麻木动弹不得。酒店里那人说道:“真幸运!好几日没生意,今日老天送这三个行货给我。” 先把宋江倒拖进里面,拖到山崖边的人肉作坊里,放在剥人凳上,又来把两个公人也拖了进去。那人再次出来,把包裹行李都提到后屋,解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那人自言自语道:“我开了这么多年酒店,还没遇到过这样一个囚徒!看这等一个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财物,莫不是从天而降,赐给我的。”
那人看完包裹,又重新包好,便到门前去等几个伙计回来开剥。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不见一个人回来,只见岭下有三个人奔上岭来。那人恰好认识,急忙迎上去说:“大哥,从哪里来?” 三个当中一个大汉回答道:“我们特地到岭上来接一个人,估计他也该到了。我每天都出来,只在岭下等候,一直没见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耽搁了。” 那人说:“大哥在等谁?” 那大汉说:“等一个了不起的好汉。” 那人问道:“什么样了不起的好汉?” 那大汉答道:“你想必也听过他的大名,就是济州郓城县的宋押司宋江。” 那人说:“莫不是江湖上人称山东及时雨的宋公明?” 那大汉说:“正是此人。” 那人又问道:“他怎么会从这里经过?” 那大汉说:“我原本也不知道。近日有个相识从济州来,说:‘郓城县宋押司宋江,不知为何事发,被发落到济州府,判了发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他必定从这里经过,别处又没有路可走。他在郓城县时,我就想去和他结交;这次正好从这里经过,怎能不结识他,所以在岭下连日等候。等了他四五天,却不见有一个囚徒过来。我今日和这两个兄弟,信步走上岭来,到你这里买碗酒吃,顺便来看看你。你近日店里生意如何?” 那人说:“不瞒大哥说,这几个月生意很不好。今日多亏天地保佑,抓到三个行货,还有些财物。” 那大汉急忙问道:“三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说:“两个公人和一个罪人。” 那大汉大惊道:“那囚徒莫不是又黑又矮又胖的人?” 那人回答道:“确实不怎么高大,面貌是紫棠色。” 那大汉连忙问道:“还没动手吧?” 那人答道:“刚抱进作坊里,伙计还没回来,还没开剥。” 那大汉说:“让我去认一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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