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这老者为人十分贤良,马上吩咐准备斋饭。吃完饭后,悟空问:“你们家姓什么?”老者说:“我家姓陈。”三藏听了,立刻起身拱手说:“老施主,咱们是同宗。”行者问:“师父,你姓唐,怎么和他是同宗?”三藏说:“我俗家也姓陈,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我的法名叫陈玄奘。因为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让我以唐为姓,所以才叫唐僧。”老者听说两人同姓,更是欢喜。行者说:“老陈,我们在你家打扰了不少。我已经五百多年没洗澡了。你能不能烧些热水,让我们师徒洗个澡,走的时候也好感谢你。”老者马上吩咐烧热水,拿来澡盆,点上灯火。师徒洗完澡后,坐在灯前。行者又说:“老陈,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有没有针线借我用用?”老者说:“有,有,有。”随即让老伴儿拿来针线,递给行者。行者很机灵,看到师父洗澡时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还没穿,就拿过来披在自己身上,然后把虎皮脱下来,拼接在一起,折成马面的样子,围在腰间,用藤条系紧,走到师父面前问:“老孙今天这样打扮,比昨天怎么样?”三藏说:“好!好!好!这样才像个行者。”三藏又说:“徒弟,你要是不嫌弃这衣服旧,就把这件直裰穿上吧。”悟空作揖道:“多谢师父赏赐!多谢师父赏赐!”之后,他又去弄了些草料喂马。这时,所有事情都已做完,师徒和老者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悟空起床,请师父上路。三藏穿好衣服,让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要告辞,只见老者早已准备好洗脸水和斋饭。用完斋饭,师徒二人这才起身。三藏上马,行者在前引路。一路上,他们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晚上住宿,白天赶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初冬时节。只见:
寒霜打落了红叶,千林变得萧瑟,岭上几株松柏却依然秀丽。梅花还未开放,却已散发出清幽的香气,白昼渐短,正是小春时节,菊花残败,荷叶凋零,山茶花却开得繁茂。寒桥上,古树的枝干相互交错,曲涧中,涓涓泉水流淌。淡淡的云朵像是要下雪,飘浮在天空,北风骤然刮起,拉扯着衣袖,傍晚的寒意让人难以承受。
师徒二人正走了很久,忽然听到路旁一声唿哨,闯出六个人来。他们各手持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声喝道:“那和尚!往哪里走!赶紧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们性命过去!”吓得三藏魂飞魄散,从马上跌落下来,说不出话。行者伸手扶起三藏,说:“师父放心,没事的。他们这是来给我们送衣服、送盘缠的。”三藏说:“悟空,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他们说要我们留下马匹、行李,你反倒问他们要衣服、盘缠?”行者说:“你只管看好衣服、行李和马匹,让老孙和他们较量一场,看看结果如何。”三藏说:“一个好汉难敌双拳,双拳又不如四手。他们有六个大汉,你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怎么敢和他们争斗?”
行者胆量向来很大,哪里容得三藏多说,走上前去,双手抱拳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几位,有什么缘由,挡住我贫僧的去路?”那些人说:“我们是劫道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远扬,你大概不知道。赶紧把东西留下,放你过去;要是说半个‘不’字,就把你碎尸万段!”行者说:“我也是祖传的大王,多年的山主,却从来没听说过几位有什么大名。”那些人说:“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一个叫眼看喜,一个叫耳听怒,一个叫鼻嗅爱,一个叫舌尝思,一个叫意见欲,一个叫身本忧。”悟空笑着说:“原来是六个小毛贼!你们却不认得我这个出家人是你们的克星,还敢来挡路。把你们打劫来的珍宝拿出来,我和你们七三分账,饶了你们!”那些贼听了,有的欢喜,有的发怒,有的喜爱,有的思索,有的忧愁,有的欲念顿生,一起上前乱嚷道:“这和尚太无礼!你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反倒来跟我们要分东西!”他们抡起枪剑,一拥而上,对着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了七八十下。悟空站在中间,一动不动,就像没感觉到一样。那些贼说:“好和尚!你的头可真硬!”行者笑着说:“还算说得过去吧!你们也打得手累了,该老孙拿出个针儿来玩玩了。”那些贼说:“这和尚是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吧。我们又没病,说什么动针的话!”
行者伸手从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条铁棒,足有碗口粗细。他拿在手中,说:“别跑!也让老孙打一棍试试手!”吓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行者迈开大步,团团追赶,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打死了。然后剥下他们的衣服,夺了他们的盘缠,笑嘻嘻地走回来,说:“师父,请上路吧,那些贼已经被老孙收拾了。”三藏说:“你可闯大祸了!他们虽然是劫道的强徒,就算被抓到官府,也罪不至死;你就算有本事,把他们赶走就行了,怎么能都打死呢?这可是无故伤人命,怎么能做和尚呢?出家人讲究‘扫地都怕伤了蝼蚁性命,爱惜飞蛾,要用纱罩住灯’。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棍打死?一点慈悲好善之心都没有!好在这是在山野之中,没人查问;要是在城市里,要是有人不小心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拿着棍子乱打伤人,我这清白之人可怎么说?怎么能脱身?”悟空说:“师父,我要是不打死他们,他们可就要打死你了。”三藏说:“我这个出家人,宁愿死也决不敢行凶。我就算死,也只是我一个人,你却杀了他们六个人,这怎么说得过去?要是这事告到官府,就算你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行者说:“不瞒师父说,我老孙五百年前,在花果山占山为王的时候,也不知道打死过多少人。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去官府,倒也能收到不少状子。”三藏说:“就因为你没人管教,在人间横行霸道,欺天瞒上,才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如今既然入了佛门,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行凶,一味杀生,就去不了西天,也做不了和尚!太凶恶了!太凶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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