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又看到桌上盖碗里的酥酪,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么不送给我吃?我就吃了吧。” 说完,拿起勺子就要吃。一个丫头赶忙说:“快别碰!那是说好了给袭人留着的,回头又要惹宝玉生气了。您老人家自己要吃,可别连累我们挨骂。” 李嬷嬷听了,又气又羞,说道:“我就不信他现在这么没良心。别说我吃一碗牛奶,就是再贵重的东西,我吃了也是应该的。难道他对袭人比对我还亲?他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我用自己的奶把他喂大,现在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要吃,看他能怎样!你们觉得袭人有多了不起,她不过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小丫头,算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赌气把酥酪吃光了。另一个丫头笑着说:“她们不会说话,您老人家别生气。宝玉还经常送东西孝敬您呢,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儿不高兴。” 李嬷嬷说:“你们别在这儿哄我,上次因为一杯茶撵走茜雪的事儿,我还不知道吗。明天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再来理论!”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宝玉回来了,便让人去接袭人。他看到晴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问:“你是生病了?还是输了钱不高兴呀?” 秋纹回答说:“她倒是赢了。可谁知李老太太来了,搅和得她输了,她气得睡觉去了。” 宝玉笑着说:“你别跟她计较,由着她去吧。” 正说着,袭人回来了,宝玉和她见面互相问候。袭人又问宝玉在哪里吃的饭,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代母亲和妹妹向其他同伴姊妹问好。随后,袭人便开始换衣服卸妆。宝玉让人去拿酥酪,丫鬟们回话说:“李奶奶把酥酪吃了。” 宝玉刚要开口,袭人连忙笑着说:“原来是留的这个,多谢你们费心了。前儿我吃的时候觉得好吃,可吃完后肚子疼得厉害,吐了好一会儿才好。她吃了倒好,要是放在这儿,反倒白白糟蹋了。我这会儿就想吃风干栗子,你帮我剥栗子,我去铺床。”
宝玉听了信以为真,便不再提酥酪的事,拿过栗子,自己在灯前认真地剥起来。这时,他见屋里没人,便笑着问袭人:“今天那个穿红衣服的是你什么人啊?” 袭人说:“那是我两姨家的妹子。” 宝玉听了,赞叹了两声。袭人道:“你叹什么呀?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她不配穿红衣服。” 宝玉连忙笑着说:“不是,不是。像她那样的人要是不配穿红的,那还有谁敢穿。我是觉得她长得实在好看,要是能让她也在咱们家就好了。” 袭人冷冷地笑着说:“我一个人是奴才命也就罢了,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非得挑那种特别好的丫头才能进你家来?” 宝玉听了,赶忙解释道:“你又多心了。我说让她来咱们家,就一定得当奴才吗?说是亲戚就不行吗?” 袭人道:“那也高攀不上啊。”
宝玉听了,便不再说什么,只顾剥栗子。袭人笑着说:“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刚才冲撞了你,要不明天你花几两银子把她们买进来就是了。” 宝玉笑着说:“你说的这话,让我怎么回答呀。我不过是夸她长得好,觉得她正适合生在这深宅大院里,反倒是我们这些粗俗的人不该生在这里。” 袭人道:“她虽然没这福气,但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是我姨爹姨娘的宝贝。如今十七岁了,各种嫁妆都准备好了,明年就要出嫁了。” 宝玉听到 “出嫁” 二字,不禁又叹了两声。正心里不痛快,又听袭人叹着气说:“自从我来这儿这几年,姊妹们都没能常在一起。如今我要是回去了,她们又都要各奔东西了。”
宝玉听这话里有深意,不禁吃了一惊,赶忙丢下栗子,问道:“怎么,你现在就要回去了?” 袭人道:“我今天听我妈和哥哥商量,说让我再忍耐一年,明年他们来的时候,就把我赎出去。” 宝玉听了这话,越发愣住了,忙问:“为什么要赎你回去啊?” 袭人道:“这话说起来就奇怪了!我又不像那些家生的丫头,一家子都在这儿,我一个人在这儿,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吧。” 宝玉说:“我要是不让你走,也挺难的。” 袭人道:“从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朝廷宫里,也有个规定,几年一选秀,几年一进宫,也没有一直把人留下的道理,更何况是你这儿呢!”
宝玉想了想,觉得袭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又说:“老太太要是不放你走,也难办。” 袭人道:“为什么不放呢?我要是真的特别难得,或许能感动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不会放我走,说不定还会多给我们家几两银子把我留下,这也有可能;可实际上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比我强的人多得是。我从小儿就来了,先是跟着老太太,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如今又服侍了你几年。现在我们家来赎我,本来就该让我走,说不定连身价银子都不要,老太太开恩就放我走了。要说因为服侍你服侍得好,不让我走,那肯定不可能。服侍得好,那是分内的事,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劳。我走了,自然还会有好的丫头来,又不是没了我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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