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见邢夫人这样打量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觉得奇怪,便笑着问道:“太太,这时候不早不晚的,过来有什么事呀?” 邢夫人使了个眼色,跟来的人都退了出去。邢夫人这才坐下,拉着鸳鸯的手笑着说:“我特意来给你道喜来了。” 鸳鸯听了,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顿时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只听邢夫人说:“你知道,你老爷身边一直没个靠得住的人,本想再买一个,又怕那些人牙子介绍的不干净,不知道有没有毛病,买回家没几天,又要惹是生非。所以想在府里挑一个家生女儿收了,可又没个合适的。不是模样不好,就是性子不行,有这个优点,就没那个优点。因此我冷眼观察了半年,在这些女孩子里头,就数你最拔尖儿,模样儿、行事做人,又温柔又可靠,样样都好。老爷的意思,是想跟老太太讨了你去,收在屋里。你跟外头新买的可不一样,你一进去,就开脸,封你做姨娘,又体面又尊贵。你又是个要强的人,俗话说‘金子终得金子换’,没想到竟被老爷看中了。这下,你可算是遂了平日里志大心高的心愿,也能堵住那些嫌弃你的人的嘴。跟我回老太太那儿去!” 说着就拉着鸳鸯的手,要带她走。鸳鸯红着脸,挣脱开手,不肯走。
邢夫人知道她害羞,便又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用说话,跟着我就是了。” 鸳鸯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邢夫人见她这样,便又说:“难道你不愿意?要是真不愿意,那可真是个傻丫头了。放着主子奶奶不做,倒愿意当丫头!过个三年两年,不过配个小子,还是奴才。你跟着我们,你知道我的性子好,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人。老爷对你也不错。过个一年半载,要是生下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平起平坐了。家里的人,你想使唤谁,谁还敢不听?现成的主子不做,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鸳鸯还是低着头,不说话。邢夫人又说:“你平时是个爽快人,怎么这会儿又这么磨磨蹭蹭的?有什么不称心的,尽管跟我说,我保证让你称心如意。” 鸳鸯依旧不说话。邢夫人又笑着说:“想必你有老子娘,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怕羞。等他们来问你,也是应该的。我去问他们,让他们来问你,有话只管跟他们说。” 说完,便往凤姐儿房里走去。
凤姐儿早就换好了衣服,因为房里没人,就把这事告诉了平儿。平儿也摇头笑着说:“依我看,这事未必能成。平常我们背着人聊天,听鸳鸯那意思,未必肯答应。也只能走着瞧了。” 凤姐儿说:“太太肯定会来这屋里商议。要是鸳鸯答应了还好,要是不答应,太太白白讨个没趣,当着咱们的面,脸上多不好看。你去吩咐他们炸鹌鹑,再配几样别的菜,准备吃饭。你先到别处逛逛,估摸太太走了再回来。” 平儿听了,照凤姐儿的话传给了婆子们,便自在地往园子里去了。
这边鸳鸯见邢夫人走了,料想她肯定去凤姐儿房里商议了,肯定会有人来问自己,倒不如躲开,于是找到琥珀说:“老太太要是问我,就说我病了,没吃早饭,到园子里逛逛就回来。” 琥珀答应了。鸳鸯也往园子里去,四处闲逛,没想到正好碰上平儿。平儿见周围没人,便笑着说:“新姨娘来了!” 鸳鸯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说道:“怪不得你们串通一气算计我!等我找你主子闹去!”
平儿听了,后悔自己失言,便拉着鸳鸯到枫树底下,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索性把刚才凤姐儿过去又回来的所有情形、说的话,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鸳鸯红着脸,冷冷地对平儿说:“咱们是好姐妹,像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着史姑娘的翠缕,去世的可人和金钏,离开的茜雪,再加上你我,这十来个人,从小儿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如今大家都长大了,各忙各的去了,可我心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有话有事,从不瞒你们。这话我先跟你说,你可别告诉二奶奶: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儿死了,他三媒六聘地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会去。”
平儿刚要笑着回答,就听见山石背后传来 “哈哈” 的笑声,一个声音说道:“好个没羞没臊的丫头,也不怕人笑话。” 两人听了,不禁吃了一惊,赶忙起身到山石背后查看。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袭人笑着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情呀?快告诉我。” 说着,三个人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平儿又把刚才的事情跟袭人讲了一遍,袭人听了后说:“说实在的,这话按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也太好色了,但凡有点模样的,他就不肯放过。”
平儿说:“你既然不愿意,我教你个办法,不费什么事就能解决。” 鸳鸯问:“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平儿笑着说:“你就跟老太太说,已经许给琏二爷了,这样大老爷就不好再要你了。” 鸳鸯啐了一口说:“什么主意呀!你还提呢,前儿你主子不就是这么乱说的!谁知道今天真应上了。” 袭人笑着说:“他们两个都不愿意,那我就去跟老太太说,让老太太说,你已经许给宝玉了,这样大老爷也就死了心。” 鸳鸯又生气,又害臊,又着急,骂道:“你们两个坏丫头,不得好死!人家正有难处,把你们当知心人,跟你们说,想让你们帮我出出主意,你们倒好,轮番来取笑我。你们以为自己都有了好归宿,将来都能做姨娘。依我看,天下的事可未必都能遂心如意。你们先收敛点,别高兴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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