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有人来回禀,林之孝家的和单大良家的都来探望宝玉了。贾母说道:“难为她们想着,让她们进来看看吧。” 宝玉一听到 “林” 字,顿时在床上来回折腾,大喊道:“不得了啦,林家的人来接她们走啦,快把他们赶出去!” 贾母听了,赶忙也说道:“快赶出去!” 接着又连忙安慰宝玉说:“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没人来接她,你只管放心。” 宝玉哭着说:“不管是谁,除了林妹妹,姓林的都不许来!” 贾母说:“没有姓林的来,但凡姓林的,我都把他们赶走。” 一面又吩咐众人:“以后别让林之孝家的进园子,你们也不许提‘林’字。好孩子们,你们就听我这句话吧!” 众人连忙答应,却又不敢笑出声。
这时,宝玉一眼瞧见十锦格子上摆放着一只金西洋自行船,立刻指着大声叫嚷:“那不是来接她们的船吗,就停在那儿呢。” 贾母赶忙让人把船拿下来。袭人急忙取下来,宝玉伸手索要,袭人递给他,宝玉便把船塞进被子里,笑着说:“这下可去不成啦!” 一边说,一边死死拉着紫鹃不松手。
不一会儿,有人回禀大夫来了,贾母赶忙吩咐快请进来。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人暂时回避到里间,贾母则端坐在宝玉身旁。王太医进来,看到有这么多人,连忙上前向贾母请安,然后拿起宝玉的手诊脉。紫鹃见状,不由得低下了头。王太医不明白其中缘由,起身说道:“世兄这病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说过:‘痰迷有不同情况。有的是气血虚弱,饮食不能运化导致痰迷;有的是恼怒之中,痰裹住而致迷;有的则是急痛壅塞造成。’这也是痰迷之症,因急痛引发,不过是一时堵塞,相比其他痰迷之症要轻一些。”
贾母说:“你就说这病怕不怕,谁要听你背医书。” 王太医赶忙躬身赔笑说:“不妨事,不妨事。” 贾母问道:“真的不妨事?” 王太医回答:“确实不妨事,都包在晚生身上。” 贾母说:“既然如此,请到外面坐,开个药方。要是把病治好了,我另外准备丰厚的谢礼,让他亲自捧着去给你磕头;要是耽误了病情,我就派人去拆了太医院大堂。” 王太医只是躬身笑着说:“不敢,不敢。” 他原本只听到贾母说 “另具上等谢礼命宝玉去磕头”,所以满口说 “不敢”,竟没留意贾母后面说拆太医院的玩笑话,还在一个劲儿地说 “不敢”,贾母和众人见状,反倒都笑了。
很快,药按照药方煎好送了过来,宝玉服下之后,果然感觉比之前安静了些。可他就是不肯放开紫鹃,坚持说紫鹃一旦离开,就是要回苏州去。贾母和王夫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紫鹃守着他,另外安排琥珀去服侍黛玉。
黛玉时不时地派雪雁过来打探消息,这边的情况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叹息。好在大家都知道宝玉原本就有些痴傻,从小就和黛玉关系亲密,如今紫鹃的玩笑话也在情理之中,宝玉的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也没人往别处多想。
到了晚上,宝玉的情况稍有好转,贾母、王夫人等人才回房休息。夜里还多次派人过来询问情况。李嬷嬷带着宋嬷嬷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用心看守,紫鹃、袭人、晴雯等人则日夜相伴。有时候宝玉睡着了,也会突然从梦中惊醒,不是哭着说黛玉已经走了,就是说有人来接她。每次惊醒,都得紫鹃好言安慰一番,他才会平静下来。当时,贾母又让人把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等各种秘制良药,按照药方给宝玉服用。
第二天,宝玉又吃了王太医开的药,身体逐渐好起来。宝玉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只是担心紫鹃离开,所以有时候还会假装疯癫。紫鹃自从那天起,也着实后悔自己的玩笑开得太大,如今日夜辛苦照顾宝玉,却毫无怨言。袭人等人见宝玉病情好转,心中安定下来,便笑着对紫鹃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还得你来收拾。从没见过我们家这呆子,听风就是雨,以后可怎么办哟。” 暂且按下不提。
此时,湘云的病已经痊愈,每天都过来探望,看到宝玉清醒了,就把他生病时的疯癫模样学给他看,逗得宝玉自己伏在枕头上直笑。原来他生病时的那些举动,自己全然不知,如今听人说起,还不太相信。趁没人的时候,宝玉拉着紫鹃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要吓唬我?” 紫鹃说:“不过是逗你玩玩,谁知道你就当真了。” 宝玉说:“你说得那么合情合理,怎么会是玩笑话。” 紫鹃笑着说:“那些话都是我瞎编的。林家实际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就算有,也是远亲。而且族里的人也不在苏州住,四处漂泊不定。就算有人来接林姑娘,老太太肯定也不会让她走的。”
宝玉说:“就算老太太肯放她走,我也不答应。” 紫鹃笑着说:“你真的不答应?只怕只是嘴上说说。你如今也长大了,亲事也定下了,过个两三年娶了亲,心里还会有谁?” 宝玉听了,又惊讶地问道:“谁定亲了?定的是谁?” 紫鹃笑着说:“过年的时候,我听老太太说,要把琴姑娘定下来呢。不然怎么会那么疼她?” 宝玉笑着说:“人人都说我傻,你比我还傻。那不过是句玩笑话,琴姑娘已经许配给梅翰林家了。要是真定下了她,我还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之前我发誓砸了那劳什子玉,你都没劝过,还说我疯了呢。这才刚好了几天,你又来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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