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的,又接着说:“我只盼着这会儿我立刻死了,把心掏出来让你们看看,然后连皮带骨都化成一股灰 —— 灰还有形状,不如再化成一股烟 —— 烟还能凝聚,让人瞧见,得一阵大风把我吹得四面八方,瞬间消散,这才好呢!” 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紫鹃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给他擦眼泪,又赶忙笑着解释说:“你别着急。我是心里着急,所以才试探你。” 宝玉听了,更加诧异,问道:“你急什么?” 紫鹃笑着说:“你知道,我又不是林家的人,我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唤。偏偏她又和我特别好,比她从苏州带来的人还好十倍,我们俩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我现在心里发愁,她要是真走了,我肯定得跟着她去。可我全家都在这里,我要是不去,就辜负了我们平日里的情谊;要是去了,又舍弃了自己的本家。所以我心里犯嘀咕,才编出这些谎话来问你,谁知道你就犯傻大闹起来。” 宝玉笑着说:“原来是为这个发愁,你可真是个傻子。从今后别再愁了。我就跟你说句实在话:活着,咱们就一起活着;死了,咱们就一起化灰化烟,怎么样?”
紫鹃听了,心里暗暗思量。忽然有人来禀报:“环爷和兰哥儿来问候了。” 宝玉说:“就说多谢他们惦记,我刚睡下,不用进来了。” 婆子答应着离开了。紫鹃笑着说:“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该放我回去看看我们姑娘了。” 宝玉说:“正是这话。我昨天就想让你去,偏又忘了。我已经好得很了,你去吧。” 紫鹃听了,这才开始收拾铺盖、梳妆用品之类的东西。宝玉笑着说:“我瞧见你文具里有几面镜子,把那面小菱花镜子给我留下吧。我放在枕头旁边,睡觉的时候能照照,明天出门带着也轻便。” 紫鹃听了,只好把镜子留给他,先让人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告别众人,回到潇湘馆。
林黛玉最近听说宝玉的这番情形,不免又添了些病症,多哭了好几场。如今见紫鹃回来了,询问缘由,得知宝玉已经大好,便仍然派琥珀去服侍贾母。到了夜里,众人都已安歇,紫鹃也宽衣躺下,她悄悄对黛玉笑着说:“宝玉的心还真是实诚,一听咱们要走,就急成那样。” 黛玉没有回应。
紫鹃停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咱们这儿虽说算是好人家,别的都容易,可最难得的是从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都彼此了解。” 黛玉啐了一口,说道:“你这几天还不累呀,趁着这会儿不休息,还在这儿胡言乱语。” 紫鹃笑着说:“我可不是瞎扯,我这是一片真心为姑娘着想。我都替你愁了好几年了,你无父无母,又没有兄弟,谁能真正疼你呢?趁着老太太还明白、身体硬朗,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才是要紧事。俗话说‘老健春寒秋后热’,万一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就算事情能解决,只怕也耽误了大好时光,不能称心如意了。公子王孙虽然多,可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就算娶了个天仙,过不了三五天,也就抛到脑后了,甚至还会为了妾室、丫头反目成仇。要是娘家有人有势还好些,像姑娘你这样的,有老太太在一天,日子还好过一天,要是没了老太太,可就只能任由别人欺负了。所以说,得拿定主意。姑娘你是个明白人,难道没听过‘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这句话吗?”
黛玉听了,说道:“你这丫头今天是疯了吧?出去了几天,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明天一定回禀老太太,把你退回去,我可不敢要你了。” 紫鹃笑着说:“我这说的都是好话,不过是让你心里留个神,又没让你去做坏事,何必回禀老太太,让我吃亏,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完,便自顾自地睡了。
黛玉听了这些话,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难免伤感。等紫鹃睡了,她独自哭泣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打了个盹儿。第二天,黛玉勉强洗漱了一番,喝了些燕窝粥,贾母等人就亲自来看望她了,还嘱咐了许多话。
当时正是薛姨妈的生日,从贾母开始,众人都准备了贺礼。黛玉也早早准备了两样针线活送去。当天还请了一个小戏班子,宴请贾母、王夫人等人,唯独宝玉和黛玉两人没有去。戏散之后,贾母等人顺路又去看望了他们俩,这才回房。第二天,薛姨妈家又让薛蝌陪着伙计们吃了一天酒,忙忙碌碌了三四天才把事情办完。
薛姨妈见邢岫烟生得端庄稳重,而且家境贫寒,是个朴素的好姑娘,便想把她许配给薛蟠为妻。可又想到薛蟠平日里行为举止轻浮奢侈,担心他糟蹋了人家姑娘。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想起薛蝌还未娶妻,看他二人倒是天生一对,于是和凤姐商量。凤姐叹了口气说:“姑妈您向来知道我们太太有些固执,这事得让我慢慢想办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