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赶忙拉住藕官,用拐杖敲开那婆子的手,说:“你就拿着那个回去吧。实话告诉你,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杏花神跟我要一挂白纸钱,不能让自己房里的人烧,得找个外人替我烧了,我的病才能好得快。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纸钱,好不容易请林姑娘让她来帮我烧了祈福。这事原本不许任何人知道,所以我今天才能好起来,偏偏被你看见了。我这会儿又觉得不舒服了,都是你冲撞的!你还要去告她。藕官,别怕,你就照我说的去说。等老太太回来,我就说你故意冲撞神明,咒我早死。”
藕官听了,更有了底气,反倒拉着婆子要去。那婆子听了这话,急忙丢下纸钱,赔着笑脸求宝玉说:“我原本不知道,二爷要是告诉老太太,我这老婆子可就完了。我现在就去跟奶奶们说,就说是二爷祭神,我看错了。” 宝玉说:“你也不许再回去了,你要是听话,我就不说。” 婆子说:“我已经回了话,叫我来带她,我怎么能不回去呢。要不这样,我就说已经找到她了,林姑娘叫她过去了。” 宝玉想了想,这才点头答应。那婆子这才走了。
这边宝玉问藕官:“你到底是给谁烧纸呢?我寻思着,要是为了父母兄弟,你们肯定都让人在外面烧过了,在这儿烧这几张,肯定有什么隐情。” 藕官因为刚才宝玉护着她,心里充满感激,知道宝玉和自己是一类人,便流着泪说:“我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和宝姑娘屋里的蕊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今天被你撞见,看你又这么仗义,我也只好告诉你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再跟别人说。” 又哭着说:“我也不方便当面跟你说,你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问芳官,就知道了。” 说完,就走了。
宝玉听了,心里疑惑,便慢慢走到潇湘馆,只见黛玉瘦得可怜,一问才知道,她的病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黛玉见宝玉也比以前瘦了不少,想起以前的事,不禁流下泪来。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黛玉就催宝玉回去休息调养。宝玉只好回来。因为惦记着要问芳官事情的原委,偏偏湘云、香菱来了,正和袭人、芳官有说有笑,宝玉不好叫芳官,怕别人追问,只好忍着。
不一会儿,芳官跟着她干娘去洗头。她干娘却先让自己的亲女儿洗完,才轮到芳官。芳官见了,就说她偏心,“拿你女儿洗过的剩水给我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被你拿着,占我的便宜就算了,还拿这些剩的给我。” 她干娘又羞又恼,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怪不得人人都说戏子难缠。不管多好的人,进了这一行,都学坏了。你这么个小丫头,还挑三拣四,净说些没用的,跟那爱闹事的骡子似的!” 母女俩就吵了起来。
袭人赶忙派人去说:“别吵了,趁着老太太不在家,一个个都不安分了,连句安静话都没有。” 晴雯说:“都是芳官不懂事,不知道张狂什么,不过会唱两出戏,就好像立了多大功似的。” 袭人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妈的也太不公平,小的也太不像话。” 宝玉说:“也怪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她没爹没娘,在这儿没人照顾,还被她干娘赚了钱,又受欺负,能不生气吗?” 又对袭人道:“她一个月有多少月钱?以后不如你把钱收过来照顾她,这样不就省事了?” 袭人道:“我要照顾她,哪里还用得着靠那点钱?我可不想落个被人骂的下场。” 说着,就起身到那屋里拿了一瓶花露油,还有些鸡蛋、香皂、头绳之类的东西,让一个婆子送给芳官,让她另外打水自己洗,别再吵闹了。
她干娘更觉得羞愧,就骂芳官 “没良心,冤枉我克扣你的钱。” 还往芳官身上拍了几下,芳官就哭了起来。宝玉走了出来,袭人赶忙劝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去说说她。” 晴雯抢先过来,指着芳官的干娘说:“您老人家也太不懂事了。您不给他洗头的东西,我们给了,您不觉得害臊,还有脸打她。她要是还在戏班里学艺,您敢打她吗?” 那婆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她敢跟我顶嘴,我就打得!”
袭人喊麝月道:“我不会跟人吵架,晴雯性子太急,你赶紧过去吓唬她两句。” 麝月听了,连忙过来说:“你先别吵。我问问你,别说我们这儿,你看看整个园子里,有哪个在主子屋里教训女儿的?就算是你的亲女儿,分了房,有了主子,自然是主子能打骂,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也能打骂,什么时候轮到当爹娘的在中间多管闲事了?都像你这样,还让她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规矩!你瞧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闹,你也要跟着学?你们放心,这几天这个病那个病的,老太太又没空,所以我没去回禀。等过两天闲下来,咱们好好回禀一回,把这些人的威风都杀一杀。宝玉才好一点,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倒好,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上头才出了几天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眼里没我们了,再过两天,你们是不是要打我们了?她不认你这个干娘,还能被埋没了不成?” 宝玉气得用拐杖敲着门槛说:“这些老婆子真是铁石心肠,也太奇怪了。不能照顾人,还净折磨人,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晴雯道:“有什么怎么得了的,都撵出去,留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有什么用!” 那婆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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