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刚从衙门回来,正问贾琏要车的事。贾琏说:“今天门人拿着帖子去了,知县不在家。他的门房说:这事儿本官不知道,并没有发牌票出去扣车,都是那些混账东西在外头撒野、敲诈勒索。既然是老爷府里的,我马上派人去追查,保证明天把车和东西一起送回来,要是有半点差错,再禀报本官,重重处罚。现在本官不在家,求这里的老爷体谅些,要是能不告诉本官更好。” 贾政问:“既然没有官票,到底是什么人在那里捣乱?” 贾琏说:“老爷不知道,外面都是这样。想来明天肯定会送回来的。” 贾琏说完退下,宝玉上前见贾政。贾政问了几句,就让他到老太太那里去。
贾琏因为昨晚使唤家人扑了个空,便出来传唤他们。那些人大多已经伺候在一旁。贾琏骂了一顿,让大管家赖升:“把各个行当的花名册拿来,你去仔细查点一下。写一张告示,让那些人知道:要是有没请假就私自出去,传唤不到,耽误公事的,立刻给我打一顿,然后撵出去!” 赖升连忙答应了几声 “是”,出去吩咐了一番。家人们都各自留意起来。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个人,头上戴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撒鞋,走到门口,向众人作揖。众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问他从哪里来。那人说:“我从南边的甄府来。我家老爷有一封亲笔信,求各位爷们呈给贵老爷。” 众人听说他是甄府来的,这才站起来让他坐下,说:“你累了,先坐会儿,我们这就给你通报。” 门上的人进去向贾政禀报,呈上书信。贾政拆开信看,上面写着:
世交之间向来交情深厚,情谊真挚。我远远地敬仰您,心中满是殷切之情。我因才疏学浅而获罪,自知罪该万死,难以赎罪,幸亏得到宽大处理,在边地待罪。到如今,家中门户凋零,家人四处离散。我有个奴仆叫包勇,之前一直在我身边使用,他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艺,但为人忠厚老实。倘若能让他在您这里供您差遣,有口饭吃,那您对他的关照,我将感激不尽。特此奉告,其他的事情以后再叙。不多说了。
贾政看完,笑着说:“我们这里正嫌人多,甄家倒推荐人来了,又不好拒绝。” 吩咐门上的人:“让他来见我。先留他住下,根据他的才能安排差事。” 门上的人出去,把包勇带进来。包勇见到贾政,磕了三个头,起身说:“我家老爷向老爷请安。” 又自己请了个安,说:“包勇向老爷请安。” 贾政也回问了甄老爷的好,然后把包勇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包勇身高五尺多,肩宽背厚,浓眉大眼,额头突出,长着浓密的胡须,脸色黝黑,垂手站着。贾政便问:“你一直在甄家,还是只住过几年?” 包勇说:“小的一直在甄家。” 贾政问:“你现在为什么要出来呢?” 包勇说:“小的本来不肯出来。只是我家老爷一再让小的出来,说别的地方你不肯去,这里老爷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所以小的就来了。” 贾政说:“你们老爷不该出这样的事,落到如此田地。” 包勇说:“小的本来不敢说,我们老爷就是太好了,一心真诚待人,反倒惹出了事。” 贾政说:“真心待人是最好的。” 包勇说:“因为太真诚了,人人都不喜欢,招人厌烦也是有的。” 贾政笑了笑说:“既然这样,老天爷自然不会辜负他。” 包勇还想再说,贾政又问:“我听说你们家的少爷也叫宝玉?” 包勇说:“是的。” 贾政问:“他还肯上进吗?” 包勇说:“老爷要是问我们少爷,那可是一件奇事。少爷的脾气和我家老爷一个样,也是一味地诚实。从小就只爱和姐妹们一起玩,老爷太太也狠狠地打过他几次,可他就是不改。那年太太进京的时候,少爷生了一场大病,已经死了半天,把老爷差点急死,装殓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幸好后来又好了,他说走到一座牌楼那里,见到一个姑娘带他到了一座庙里,看到好多柜子,里面有好多册子。又到屋里,见到无数女子,有的变得像鬼怪,有的变成了骷髅。他吓得大哭大喊。老爷知道他醒过来了,连忙给他调养,慢慢就好了。老爷还是让他和姐妹们一起玩,他却改了脾气,以前爱玩的那些东西一概都不要了,只把念书当作正事。就算有人来引诱他,他也完全不动心。现在渐渐能帮着老爷料理些家务了。” 贾政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说:“你去休息吧。等这里需要用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安排个差事。” 包勇答应着退下,跟着这里的人去休息了。暂且不提。
一天,贾政一大早起来,正要去衙门,却看见门上的那些人在那儿交头接耳,似乎想让贾政知道什么事,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只是小声嘀咕着。贾政把他们叫过来,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门上的人回答说:“奴才们不敢说。” 贾政说:“有什么事不敢说的?” 门上的人说:“奴才今天早上起来开门出去,看见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好多不像话的字。” 贾政说:“哪有这种事,写的什么?” 门上的人说:“是关于水月庵的一些丑事。” 贾政说:“拿给我看看。” 门上的人说:“奴才本想揭下来,可它贴得太牢,揭不下来,只好一边抄写一边清洗。刚才李德揭了一张给奴才看,就是门上贴的那些话。奴才们不敢隐瞒。” 说着,便把抄下来的纸条呈给贾政。贾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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