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儿村本就地处大山深处,周边距离最近的村子,也就是王家沟大队。
但两个大队的情况陆远东心知肚明,他们村子没有多少药品,村里药铺是个摆设,王家沟大队更是如此。
村里医生虽然有两个,一个就是上面派来的这位,姓胡,村民喊他胡老蔫,戴着老花镜,平时除过靠在药铺门口晒太阳,对看病救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没办法,人家掌管着药铺,上面下发的药品,也就他有权利出售给村民。
至于另外一个,算是他们村子的赤脚医生,只不过这家伙自从前些年被运动,这些年彻底收起了自己行医的行囊,跑到村子后山峁过起了独居的日子。
看着胡老蔫放在柜台上的两片安乃近,陆远东心中五味杂陈。
“我说胡大叔,我家孩子多大你不知道吗?这安乃近,能吃吗?”陆远东满是无奈地说。
胡老蔫扶了扶眼镜框,抬头仔细打量陆远东,好几秒后,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对,你家孩子生出来了?”
陆远东被气得肝疼。
他苦着脸说:“胡大叔,我家孩子出生还没出月子呢。”
胡老蔫点了点头说:“哦,没出月子呀,拿这安乃近还真不敢乱用呢。可问题是,你也看到了,咱货架上,能退烧的,也就安乃近了,要不然就得注射青霉素,这青霉素,好像更不敢用了,我之前听说青霉素搞不好会过敏,容易……”
胡老蔫不紧不慢地说着。
陆远东心急火燎,他咬咬牙,最终没办法,只能对胡老蔫说:“去给我找把斧头来。”
胡老蔫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说:“斧头?要斧头干什么?我告诉你呀小伙子,遇到事情可不能太冲动,冲动是猛虎……”
陆远东还从没和现在一样心急如焚,面对胡老蔫这种慢性子,他压根就等不到对方将话说完。
“我靠,你丫的,能不能少说些没用的屁话呀?我没钱给你,但我带来了半条鹿腿,两片安乃近,我给你砍下来几斤鹿肉抵债,你想什么呢?”
陆远东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他尽管知道安乃近这么大点孩子不敢吃。
可眼下,除过这玩意儿能快速有效地给孩子退烧,暂时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
就他记忆当中,盘山儿村,因为发烧导致孩子死亡的案例可不在少数。
大部分孩子都是因为普普通通的小感冒,最后治疗不及时,导致命丧黄泉,被丢到了狼儿子沟,一把火烧成了黑炭。
胡老蔫听到鹿肉这两个字,口水差点没直接流出来。
他急忙说:“原来是这样,行行,你等着哈,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斧头去,对了,这斧头……额,瞧我这记性吧,我把斧头放在什么地方了?”
胡老蔫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正考虑着,陆远东眼疾手快,已经从旁边一堆木柴里面找到了斧头,举着斧头砍下来七八斤左右的鹿肉后,直接丢给了胡老蔫。
“鹿肉给你了,我拿着药先回去了。”
胡老蔫答应了声,将冻得梆硬的鹿肉抱在了怀里,看到陆远东出门,他还不忘记大声喊道:“对了,让孩子吃一点点呀,可千万不敢多了,是药三分毒呢。”
胡老蔫其实心眼还是蛮不错的。
但就是医术太差。
其实有时候仔细想想,这种事情,倒也怪不得人家胡老蔫。毕竟现在物资匮乏,别说药品了,就连吃的都没有。
带着剩下的鹿腿外加两片安乃近回家途中,陆远东尽可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他知道,想要用这两片安乃近,彻底让孩子痊愈,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必须要想办法去找一趟刘老根。
刘老根作为村里之前正儿八经的赤脚医生,他家祖上之前可辉煌过很长时间,刘老根的爷爷,还是前朝正儿八经的御医,人家靠着一手针灸的技术,赚到了万贯家财。
之后老爷子因为前朝覆灭,告老还乡,来到了盘山儿村过上了隐居的日子,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年,他家自然而然被扣上了地主的高帽子。
一番批斗。
现在刘老根家,也就剩下这老头一个了。
前些年刘老根还偶尔会给村里乡亲们瞧病,但据说某次给一个小伙子看病结束后,这小伙子转手便将刘老根给告发了,说是使用邪术。
原本就是地主成分,动不动挨批斗,结果又被扣上这顶高帽子,要不是当年大房主力保,刘老根极可能会被直接搞死。
打那以后。
刘老根便派去了后山峁,修了个遮风避雨的小茅屋,等死。
但陆远东却知道,刘老根有真本事,而且,几十年后,刘老根一度成为了他们六盘山地区的中医泰斗,更是活到了千禧年,达到了一百多岁高龄最后才寿终正寝。
不过现在他可来不及去后山峁找刘老根,从村子到后山峁,一来二去,少说也需要一天时间。
孩子现在如果烧退不下去,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丧命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先将安乃近带回去,设法给孩子将体温降下来,然后再去后山峁。
打定了主意。
陆远东带着东西不到一个小时便赶回家中,进门时,许白婷哭成了泪人,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不断呢喃着:“妮妮别怕,别怕……”
看到陆远东后。
许白婷急忙说:“天明,孩子刚才抽风了,呜呜呜……这可咋办呀?”
陆远东顾不上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许白婷跟前,小心翼翼将孩子接过来,看了眼面色发红的孩子,他迅速将孩子先放在炕上,“你先别着急,你看着点孩子。”
说着,陆远东迅速找来了一个小碗,然后将安乃近丢进去一颗,拿起擀面杖来,没几下杵成粉末,紧接着从旁边水壶里面将热水接了点。
等安乃近在水里面逐渐化开后,他拿起小勺子,舀了一点点,“你快点将孩子抱起来。”
许白婷哪里敢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将孩子抱起来,然后凑到陆远东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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