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春风裹着电子垃圾的焦糊味,
从桥洞顶棚的裂缝灌进来,掀起陈阳盖在零件箱上的广告纸。
他蹲在折叠凳上,用镊子夹起比指甲盖还小的电阻,突然听见妹妹的笑声混着电路板撞击声:"哥,蝴蝶落在芯片上了!"
小雨举着焊坏的主板,铜箔线路在阳光下竟真像只展翅的蝶。
"那是焊锡丝画的翅膀。"
陈阳的螺丝刀在操作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这是他教妹妹辨认元件时的特殊暗号 —— 三长两短代表电阻,两长一短代表电容。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玉坠红绳缠在手腕上,
随着动作在主板上空划出银弧,像在给每个元件赐福。
劳务市场的招工牌在风中摇晃,"搬运工 日结 100" 的红漆褪成粉色,
像道愈合的伤疤。
陈阳的球鞋在水泥地上磨出声响,口袋里的身份证复印件被体温焐得发皱,
照片上的少年眉头紧锁,与十七岁的年纪不符。"未成年,不要。"
第十三次被拒绝后,他摸着裤兜深处的螺丝刀,
刀柄上的 "家" 字刻痕硌着掌心。
"哥,我们给招工叔叔的手机贴蝴蝶贴纸吧。"
小雨突然从书包里掏出自制贴纸,背胶是用米饭熬的,
"蝴蝶会告诉他们,你能搬起比自己重三倍的零件箱 —— 就像上周在桥洞搬水泥块那样!
" 她说话时,玉坠不小心蹭到对方的手机壳,
竟粘下块翘起的塑料皮,露出底下的欠债通知。
午后的桥洞迎来第一位顾客,穿喇叭裤的中年妇女举着进水的翻盖手机,香水味盖过了桥洞的潮气。
"修好给你五块。"
她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手指敲着手机,腕间金镯子硌到小雨的玉坠,"要是修不好 ——"
陈阳的螺丝刀在主板上顿了顿,听见妹妹在身后用钥匙划纸箱的声音 —— 这是他们约定的 "危险信号"。
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 "修机如行医,先望闻问切",凑近手机时,
果然听见主板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像受伤蝴蝶的振翅。
"阿姨的手机里住着伤心的蝴蝶。"
小雨突然开口,举着从手机壳里掉出的照片,"你看,它的翅膀被眼泪打湿了。
" 照片上的男人搂着妇女,背景正是青山村的老槐树。
妇女的脸色骤变,金镯子叮当落地:"你怎么知道..."
傍晚收摊时,妇女留下二十块钱,还多送了件旧毛衣给小雨。
陈阳摸着毛衣上的补丁,突然发现针脚和母亲的手法一模一样,
左袖口绣着只极小的蝴蝶 —— 那是他在石材场账本里见过的图案。
深夜的桥洞亮起 LED 灯条,这是老周送的二手货,映得 "雨阳通讯" 的纸板招牌像座发光的城堡。
小雨趴在零件箱上写作业,铅笔头在广告纸上沙沙作响,
突然举起本子:"哥,' 逆袭 ' 的' 逆 ' 字,是不是很像蝴蝶倒飞?"
陈阳看着作业本上歪扭的笔画,突然想起在青山村的最后一课,父亲用树枝在地上写 "人" 字,说撇是哥哥,捺是妹妹,缺一不可。
此刻妹妹的 "逆" 字,确实像只倔强的蝴蝶,逆着风也要展翅。
"小雨知道吗?每台修好的手机都是一封情书。
" 他擦着刚翻新的诺基亚,屏幕映出桥洞顶棚的裂缝,"给思念的人,
给后悔的人,给还没说对不起的人..."
话没说完,
桥洞外传来摩托车声,三道黑影停在铁轨旁,
车头灯照亮了 "雨阳通讯" 的招牌。
"小崽子挺能啊。"
带头的刀疤男踢翻零件箱,螺丝钉滚进排水沟,"电子市场的地盘,是我们虎哥罩着的。
" 他袖口的青龙纹身比王虎的更狰狞,
却在看见小雨的玉坠时愣住了 —— 那抹温润的白,
像极了二十年前从石材场消失的龙凤佩。
陈阳的后背抵着潮湿的墙,听见妹妹在身后打开 "零件急救箱",
里面的螺丝刀、镊子碰撞出清脆的响。
他突然想起父亲教他的 "三十六计",故意让手中的诺基亚滑落在地,
屏幕亮起时,恰好播放着石材场监控里周德发的画面。
"虎哥?"
刀疤男的声音发颤,视线被手机屏幕吸引,"你怎么..."
话没说完,
老周的货车喇叭突然炸响,车灯照亮了桥洞,
也照亮了男人后颈的刀疤 —— 和周德发的位置分毫不差。
"阳娃子,派出所让你去认物证。"
老周的声音带着笑意,看着落荒而逃的三人,
"顺便把这箱旧手机捎上,码头老张说你修的机子,比营业厅的还经摔。"
深夜清点零件时,陈阳发现刀疤男遗落的打火机,外壳刻着 "青山运输 2005",与父母车祸时的货车编号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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