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螭吻营外的竹林在月光下摇曳。
白泽静立其间,银发似雪,手中竹简悬浮,墨迹如活物般游走,勾勒出玄奥道纹。
竹叶忽作沙沙响,一道素白身影踏风而至。
"智慧,久违了。"
"说法"手持木鱼,眉目含笑,声音如清泉流淌。
白泽抬眸,眼中温润尽褪,唯余洞彻天机的深邃:"说法,别来无恙。"
木鱼轻叩,空灵之音荡开:"十大帝子不入凡尘。上回「新纪之会」,独缺你一人。可知吾等九人望断云阙?"
白泽沉默片刻,竹简上的墨迹悄然变化,最终凝成两个古篆——
「智慧」。
——十大帝子之一,"智慧",正是白泽的真身。
"上古羿射九乌,九乌神力散落人间,众神这才诞生。九者,阳数之极。"白泽袖袍微动,"九位既成大道,何须因我一人乱此天衡?"
"说法"衣袂飘然席地而坐,木鱼轻敲,声音空灵。
"你之所言,皆是妙辩,然青铜神殿十座永驻,岂因一言可改?你曾言'天道无情,众生皆苦',今却舍弃我等,惹下滔天大祸,就为隐于军中,辅佐凡人?此般因果,可能担得?
"你们又何须如此?一切自有定数,”白泽目视远天,“你本应在'无相天'诵经说法,为何来此?我从未逼你们做出选择。"
"说法"抬眸,目光穿透夜色:"因果。"
"因果?"
"天下将有大劫将至。"他轻声道,"而你,似乎早已洞察先机。"
白泽不语。
"此非我等应涉之事。但你向来算无遗策,我们九人不论随你与否,恐怕都早已在你掌握之中。”说法忽然轻笑:“与其坐等变成你的棋子,不如主动与你一同寻找机缘。”
“你言重了,十方世界,我不过尘芥。”白泽袖中竹简微光流转,”我算无遗策?一切都自有安排罢了。”
“我越发看不透你了。”说法摇头,“你当真在我们十人中吗?”
白泽笑道:“就像我说的,‘九’为大道之数。”
"九为大道之数?说法"轻叹,"罢了,与你论道,终是徒费唇舌。"
月华忽盛。
"说法"直视白泽:"说说你在此蛰伏多年,究竟在等什么?"
竹简悬停。
白泽声音似从亘古传来:"等一场...问道之机。"
"此言何意?"
"人,是否真的能逆天改命。"
"说法"微微皱眉:"你动了凡心?"
白泽摇头:"我只是想看看,宁芙的剑,能否斩断既定的宿命。"
"说法"沉吟片刻,忽然道:"那个少年,李当归,体内有'解厄'的气息。"
白泽目光微动:"你察觉到了?"
"神力之间,彼此共鸣。说法"淡淡道,"他尚不自知,但'解厄'已开始觉醒。"
白泽轻叹:"所以,你点拨宁芙,是想借她的剑,磨砺他的命?"
"说法"不置可否:"你呢?你以'智慧'之身,屈居军中,又是为何?"
白泽望向远处的螭吻营,营火点点,映照着士兵们的身影。
"因为我相信,凡人,亦有破局之力。"
夜风渐起,竹影婆娑。
"说法"起身,木鱼声悠远:"既如此,我便在此暂留,看看你所谓的'破局',究竟是何模样。"
白泽收起竹简,银发随风轻扬:"随你。"
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说法"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声道:
"智慧,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
晨雾未散的校场上,"说法"盘膝而坐,木鱼声轻叩,诵念的经文如流水般淌过每一个士兵的耳畔。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新兵们听得昏昏欲睡,有人偷偷打着哈欠,有人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唯独李当归,盘膝端坐,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地盯着"说法"的嘴唇,仿佛要从那晦涩的经文中揪出什么真意来。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李当归忽然眨了眨眼。
——不对。
这经文说得太高、太远,仿佛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不染尘埃。
可人间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起了百草堂的烟火气——
李灵芝熬药时被烫得跳脚,却还笑嘻嘻地往他嘴里塞蜜饯;
李朱砂蹲在药圃里,裙摆沾满泥土,却得意地举起一株新发的药苗;
宁芙的剑锋冰冷,可训斥他时,眼底却藏着灼热的期望;
就连毕方那小子,整天咋咋呼呼,可每次受伤,都会偷偷往他怀里塞一块烤得焦糊的饼……
这些,经文里都没有。
课后,李当归鼓起勇气,拦住了正要离去的"说法"。
"先生,弟子有一问。"
"说法"驻足,灰白的衣袖在晨风中微微拂动:"讲。"
"您说的'无受想行识'……"李当归斟酌着词句,"可若无情无欲,人活着,还算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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