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实验大楼三层的东南角永远比其他区域冷清两分。我至今记得第一次推开B-317实验室时,厚重的隔音门发出泄压阀般的叹息,像推开某类生物的食道。这里原本是给新引进的PI准备的分子影像室,却因位置过于偏僻被临时改造成暗房。荧光显影仪的红光在墙上投出血管状的阴影,显影液特有的醋酸味和定影剂的硫磺气息混合成某种类似腐烂金属的气味。
"小周,胶片盒递我一下。"林教授第三次调整显影槽位置时,不锈钢镊子磕在搪瓷盘上的脆响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位四十出头的女教授正用衣袖擦着护目镜上的水雾,她身后墙上的挂钟显示23:17。我摸着黑将未拆封的柯达胶片推过去,塑料包装在寂静中发出的沙沙声异常刺耳。
突然响起的女声让我的手僵在半空。那声音像是从通风管道渗进来的,两个音色截然不同的女声交替说着什么,尾音带着诡异的共鸣。林教授手里的显影夹"当啷"掉进定影液里,溅起的药水在红光中划出几道暗红色弧线。
"可能是隔壁..."我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荒谬——这间暗房三面都是承重墙,唯一的出口连着同样密闭的缓冲间。林教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的凉意让我想起解剖室的不锈钢托盘。当我们屏息时,那声音反而愈发清晰,甚至能分辨出某种节奏,像是两个人在进行断断续续的对话。
"收拾东西。"林教授突然掀开遮光帘,荧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照亮她发白的嘴唇。缓冲间的紫外线消毒灯将我们的影子投射在走廊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经过安全通道时,我分明听见铁门后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缓慢转动门把手。
第二次遭遇是在两周后的雨夜。两个研一的师妹抱着显影盒等在实验室门口,她们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湿漉漉的雨伞,在地面汇成一片幽暗的水洼。"师兄一定要陪我们进去。"圆脸师妹拽着我袖口的手在发抖,"上周五张师姐说听见暗房里有人翻试剂柜..."
这次我特意测试了隔音效果。当师妹们在走廊用正常音量讨论实验数据时,暗房里的我连气声都听不到。然而当圆脸师妹刚把第一张胶片浸入显影液,熟悉的对话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更近,仿佛就贴着我的后颈,甚至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拂过耳垂。
"你们有没有..."我刚开口,两个师妹已经撞翻了显影槽。碳酸钠溶液顺着操作台流到地面,在红光中像蜿蜒的血迹。我们逃出暗房时,安全通道的铁门正在缓缓闭合,潮湿的穿堂风里裹着淡淡的84消毒水味。
最诡异的还是温度变化。五月底的某个闷热夜晚,当我靠在暗房外的隔断墙上等师妹时,T恤后背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这种冷不同于空调的凉风,更像是有人把冰袋贴在脊柱上缓慢滑动。师妹尖叫着冲出来时,她发梢结着细小的水珠——而当天实验室湿度计显示空气湿度仅有35%。
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七月那晚。当我护送师妹穿过空中连廊时,月光把钢化玻璃照得惨白。那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从消防通道闪出来时,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里混着某种草药气息。他伸手的瞬间,我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像是被某种动物撕咬留下的。
"小心!"师妹的惊叫让我本能地侧身,男人掏出的不是刀,而是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后来保安调监控时发现,那人消失的楼梯间摄像头三天前就故障了。而当我返回实验室取落下的钥匙时,暗房的门竟微微敞开一道缝,未拆封的X光胶片散落一地,每张胶片上都留着类似手指抓挠的划痕。
这些怪事直到王老板更换化学发光仪才逐渐平息。但去年校庆遇见留校的师弟,他醉醺醺地说有次通宵做电镜,凌晨三点听见暗房传来老式显影仪"咔嗒咔嗒"的过片声。"就像...就像有谁在黑暗里重复某个失败的实验。"他转动着啤酒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桌布晕开深色痕迹。
如今每当我经过实验大楼,总忍不住抬头望向三楼东南角的窗户。那里永远拉着厚重的遮光帘,像个拒绝愈合的伤口。有时深夜加班结束,会看见某扇窗户突然亮起暗红色光晕,转瞬即逝如同显影失败的胶片。而保安亭的登记簿上,至今留着数条"B-317异常响动"的巡查记录,墨迹在潮湿的梅雨季渐渐晕散,像一个个未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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