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石静娴蹲在毓庆宫后殿的柏树下数蚂蚁。昨夜暴雨冲出一块刻着索额图私印的断砖,让她想起史书里那句"索相虽诛,余党犹匿东宫"。
"殿下,太子妃娘娘送来的茯苓糕。"小太监捧着食盒的手在抖——自从太子监国后,毓庆宫每日要收二十屉茯苓糕。
石静娴掀开雕花屉盖,第三层藏着用胭脂写的密信:"惠妃往慈宁宫送了三匹江宁织造局的金丝绒"。她眉眼一跳,这是胤礽教她的暗语:金丝绒=紧急,三匹=三重加密情报。
咬开茯苓糕,蜜糖里裹着针尖大的蜡丸。展开后是胤礽潦草的字迹:"速查西暖阁青花梅瓶,保成疼。"后面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抱肚子打滚。
"又痛经?"她差点笑出声,抬脚却踢到个硬物——昨日太子嫔哭诉丢了的翡翠压襟,此刻正卡在梅瓶底座的龙纹缝隙里。
石静娴转动梅瓶的瞬间,书架突然向两侧滑开。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密道墙上每隔七步嵌一盏长明灯,灯油竟是用《金刚经》裁成的灯芯。顺着阶梯往下,她摸到满墙抓痕,最新的一道还沾着半片染凤仙花的指甲。
"孤的墨锭呢?"密室内传来沙哑男声,"要松烟墨,万岁爷赏的!"
石静娴贴着石壁望去,只见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伏案疾书。案头摆着三样要命的东西:索额图与噶尔丹往来的书信、毓庆宫地形图、还有一摞盖着太子宝印的空白折子。
"索相说过,事成后许我翰林院掌院..."男子突然抓起砚台砸向角落,"狗奴才!让你找的《南山集》呢?"
角落阴影里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赫然是三日前因打碎茶盏被杖毙的添福!石静娴瞳孔骤缩——那日她亲眼看着添福咽气,此刻却见他脖颈处有细密的缝合线。二
胤礽在慈宁宫偏殿掐着时辰踱步。惠妃送来的金丝绒分明带着椒房殿特供的沉水香,偏生太后非拉着他品鉴新贡的碧螺春。
"太子妃这胎若是个阿哥..."太后话音未落,胤礽一口茶喷湿了缂丝炕屏。
五六个嬷嬷立刻围上来摸他脉象,为首的黄嬷嬷突然泪盈于睫:"滑脉如珠!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胤礽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耳边嗡嗡作响。昨日太医请平安脉时,他不过随口说了句"孤...本宫想吃酸梅糕",怎就演变成怀孕了?!
乾清宫的赏赐流水般抬进来时,惠妃的侍女"不慎"打翻了盛阿胶的锦盒。胤礽俯身去捡,却在盒底夹层摸到张字条:"申时三刻,御花园西北角。"三
石静娴屏息听着密室里的对话。男子正癫狂地背诵《讨康熙檄文》,添福却突然转头望向密道,浑浊的眼珠倒映出她衣角的蟒纹。
"什么人!"男子抄起烛台冲来。石静娴闪身躲过,烛油泼在墙面显出一幅朱砂绘制的星象图——那是钦天监密不外传的紫微垣布局!
缠斗间她扯下男子半幅衣袖,臂上黥着行小字:"戊寅年二月廿二,上书房伴读刘富达"。电光石火间想起史书记载:康熙三十七年,太子伴读刘富达因编纂《南山集》被凌迟处死!
"你不是死了吗?"石静娴抓住对方手腕,脉搏跳动有力。
刘富达突然诡笑:"殿下可知何为借尸还魂?索相从苗疆请来的巫师..."话音戛然而止,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将他钉在墙上。石静娴回头望去,添福正举着袖箭,嘴里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四
胤礽蹲在御花园假山洞里,看着眼前被捆成粽子的惠妃侍女。这姑娘方才企图用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他口鼻,反被他用太后赏的玉如意敲晕。
"说!谁指使你..."他突然噤声。侍女耳后赫然有个铜钱大的疤痕,与昨日敬事房暴毙的太监位置一模一样。扒开衣领细看,锁骨处用朱砂画着索额图最爱的瘦金体:"知其白,守其黑"。
远处传来脚步声,胤礽慌忙把侍女塞进山洞。转身却撞上捧着《女诫》的德妃,后头跟着探头探脑的九阿哥。
"太子妃好兴致,"德妃瞥见他沾着苔藓的裙角,"这《女诫》里说,妇人当..."
"当为夫君分忧!"胤礽一把夺过书卷,"儿臣这就去给太子殿下送莲子羹!"留下目瞪口呆的德妃,抱着滚落的假发髻落荒而逃。
五石静娴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密室里的狼藉。添福的尸体正在急速腐烂,露出胸腔里嵌着的青铜机关——竟是失传已久的木牛流马核心部件!
刘富达的临终血书更令人心惊:"二月二,龙抬头,火器营..."突然一声巨响,密道开始坍塌。她抢出那摞空白折子狂奔,身后传来瓦砾坠地的轰鸣。
回到地面时,正撞见捧着莲子羹的胤礽。两人隔着漫天灰尘对视,同时开口:
"惠妃宫里藏着人偶匠!"
"索额图要炸南苑火器营!"
话音未落,康熙的龙辇已到宫门外。石静娴飞速将血书塞进胤礽衣襟,低声提醒:"你现在是‘孕妇’,晕倒!"
胤礽咬牙掐了把自己大腿内侧,软绵绵栽进康熙怀里:"皇阿玛...臣妾方才见红了..."
看着瞬间乱作一团的太医们,石静娴借着搀扶的机会,往胤礽手心画了个"火"字。檐角的铁马叮咚作响,春风里混着硫磺的味道。
(注:历史彩蛋——康熙三十七年确有《南山集》案,刘富达为虚构人物;索额图确实暗中联络噶尔丹,此章埋下太子二次被废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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