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面带愧色,入帐下拜。孔明面色严峻,厉声责问道:“王子均,吾当初命你与马谡一同镇守街亭,街亭乃我大军咽喉,干系重大。你既知马谡用兵有误,为何不据理力争,强行劝谏,以致酿成今日大错,失了如此紧要之地?”
王平伏地叩首,声音沉痛地答道:“启禀丞相,末将实已再三苦劝马参军,言明利害,力主在当道五路总口下寨,深沟高垒,修筑土城,稳固防守。奈何马参军刚愎自用,听不进末将之言,反而斥责末将动摇军心,固执己见,执意要屯兵于南山之上。末将无奈,只得自行率领本部五千兵马,离山十里,于水源之处下寨,以为策应。不想,魏军大举来攻,兵力数倍于我,将南山四面合围。末将虽引兵奋死冲杀十余次,皆因兵力悬殊,未能突入重围。次日,南山之上便土崩瓦解,降者不计其数。末将孤军难立,只得引兵去投魏文长将军(魏延)求救。不想半途之上,又被魏军主力包围于山谷之中,末将等奋死血战,方才侥幸杀出重围。待末将等回到本寨之时,营寨早已被魏兵攻占。及至赶往列柳城,又于途中遇到高翔将军,我等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兵分三路,夜劫魏寨,期望能出其不意,夺回街亭,挽回败局。然因探得街亭魏军大营空虚,末将心生疑窦,恐其中有诈,便登高远望,果见魏文长将军与高翔将军反被魏军伏兵重重围困。末将急忙领兵杀入重围,方才救出二位将军,与马参军等汇合一处。末将唯恐阳平关再有失,危及汉中根本,故而不敢停留,星夜急返,回守关隘。此非末将不曾劝谏马参军,实乃马参军一意孤行,不纳忠言所致。丞相若不信,可召集各部将校前来对质。”
孔明听罢,面色稍缓,命人将王平暂且带下。随即,又厉声喝道:“传马谡入帐!”
片刻之后,马谡身着囚服,反绑双手,踉踉跄跄地被押入帐中,一见孔明,便双膝跪地,叩首不起,脸上早已是泪痕满面,一股浓烈的“悔恨绝望之气”弥漫开来。
孔明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但脸上却依旧寒霜密布,厉声喝道:“马谡!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历代战法!吾此次北伐,将街亭这等关系我数十万大军生死存亡的咽喉要地交付与你,更是再三叮咛告诫,务必谨慎行事,不可有丝毫大意!汝亦曾以全家老小的性命立下军令状,信誓旦旦,夸下海口!汝若能早听王平将军的忠言劝告,何至于有今日之败?如今,损兵折将,失地陷城,皆是你一人之过错!若不严明军纪,将你正法,吾有何面目统领三军?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汝今日自犯军法,休得怨恨于吾!你死之后,你家中的老母妻儿,吾自会按月供给俸禄米粮,好生照料,你尽管放心西去,不必再有牵挂!”说罢,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左右!将此败军误国之徒,与我推出辕门之外,斩首示众!以正军法!以儆效尤!”
马谡闻言,自知死罪难逃,放声大哭,泣不成声道:“丞相待我恩重如山,视我如同己出,我又何尝不以丞相为父一般敬重!我今日所犯罪责,万死莫赎,实已难逃一死。只求丞相能念及昔日舜帝诛杀治水无功的鲧,却依旧重用其子大禹,终成治水大业的旧事,莫要因我之罪,而株连家人,我马谡纵然死于九泉之下,亦无怨无悔了!”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伏地痛哭不已。
孔明见此情景,亦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挥泪道:“幼常,吾与你虽为君臣,情同手足。汝之子嗣,便如吾之子嗣一般,吾必会妥善照料,你无须再作此等嘱托!”
左右武士如狼似虎地上前,将早已瘫软如泥的马谡拖出辕门之外,眼看就要开刀问斩。正在此时,忽然从成都星夜赶回汉中的参军蒋琬,恰好路过辕门,见武士正欲斩杀马谡,大吃一惊,急忙高声喝止:“刀下留人!且慢动手!”随即,他匆匆闯入中军大帐,见到孔明,急忙叩拜道:“丞相,昔日楚国名将成得臣兵败城濮,被楚成王所杀,晋文公闻讯却反而额手称庆。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北伐大业刚刚受挫,正值用人之际,马参军虽有大过,但其素有智谋之名,若就此将他斩杀,岂不可惜了如此一位栋梁之材?”
孔明亦是满面泪痕,声音哽咽地答道:“公琰(蒋琬字)有所不知。昔日兵圣孙武之所以能够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制胜于天下,其根本原因便在于他执法严明,赏罚有信。如今四方分裂,群雄并起,我大汉与曹魏之间的战事方兴未艾,正值关键时刻。若此时因私情而废弛军法,宽宥罪臣,将来又如何能够统领三军,号令将士,去讨伐强悍的国贼呢?马谡罪责深重,按照军律,理应斩首!”
蒋琬还想再劝,却见孔明态度坚决,其“执法如山”的“意”念已定,不容更改,只得默然退下。
须臾之间,帐外行刑的武士已将马谡血淋淋的首级呈献于帅案之下。孔明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其状甚哀,令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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